第34章 百姓
“明睿，老祖宗问你，家国天下，是家重要，还是国重要？”
“这个问题，老太爷也问过，龚四叔说家重要，孝道是为人的根本，龚二叔说国重要，没有国何来家。”
“那你觉得呢？”
“孩儿不是很明白，但是老太爷说，家国家国，相生亦相克，唯有一条永恒，便是百姓，孩儿觉得很有道理，不论国家兴衰，总好像脱离不开人，人活着，什么都会有，人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老太太大笑道：“说得好，那老头清明，等你多看些邸报便会知，天陵六百年，分封的王爷无一请旨册封郡王世子，他们分封，皆是去不毛之地教化百姓，建设城池，为天陵百姓做一世苦行人，自他们以后，便只是宗亲，萧家，既是皇族，亦是百姓，回头你可以打听打听山阴萧氏，雪州萧氏，闵州萧氏，岳州萧氏，皆是我皇室宗亲，倒是萧家现在子嗣众多，黔州和川州都缺藩王啊。”
一席话，说得众人瞳孔俱震，萧明睿似是豁然开朗，平顺两位王爷则是冷汗淋漓，不敢抬头，就怕眼神被捕捉。
只礼亲王和三位公主老神在在，顺德帝则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川州就在西州南部，却是山势险要，毒瘴众多，山林部落间传说还有食人族，便是西疆海占领了西州，也不敢翻山往川州去，别说三十万人，就是三百万人进了川州，想要绕道中原，怕都不够填命进去。
黔州在川州以南，与东边宁州接壤，南边和南召国接壤，西州则接壤西疆海，亦是难以翻越的天堑。
这两州都与广袤的西疆海有接壤，却从来无需驻军镇守边疆，驻军都是驻守在人群聚居之地的州府城防，山林之间亦有零散的部落聚居，只是若要进出州府，就必须有登记户籍才可。
这么两个地方，若是分封出去，对具备野心的人来说，怕真是一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了。
老太太讽刺一笑，到底都是外围的暴发户氏族，一点常识也无，也敢来算计。
随后又语重心长道：“明睿啊，安心在龚家好好学，那里干净又通透，是个好地方。”
想着今日的棒子给够了，又笑道：“宋清，回头给各家都送些土产，给龚家也多送些。”
合着皇子皇孙现在连龚家都比不上了，这颗甜枣，还不如不给！
心里麻麻批，脸上笑嘻嘻，众人鱼贯着告退，却听老太太轻声对萧明睿道：“等你真的明白了，再来问哀家。”
“喏。”萧明睿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也不失望，便也告退了。
“祖母。”人全部退下，顺德帝跪在老太太案前，呐呐不敢言。
“错便错了，一时之错不可避免，这些年你也辛苦了，就别做这幅样子了，坐下说话。”
“喏。”
老太太看着皇帝，无力道：“一味的耳根子软，你看看太子，再看看平王和顺王，有哪个能顶事的？”
“那祖母的意思是分封？”
“分封？让他们去鱼肉百姓吗？”
“那？”
“将袁家之事一查到底，贬斥平王，让他连着袁氏一起拖家带口去黔州吧，至于顺王。”
“孙儿绝不放任。”
“嗯。”
太皇太后挥手让他离开，心中对顺德帝十分不满，早早就让礼亲王传达了解决方式，他问了问了，却迟迟不动，心里明知这两个儿子都已经有了异心。
分封？呵，真以为会予以富庶一州之地给他们招兵买马不成？画本子看多了吧？
更可恨的是皇帝到这地步，还心慈手软，非得自己急忙赶回来处理，若不在明睿及冠之前将此事了解，再有朝臣上奏给明睿请封郡王请旨赐婚，那就真是一地鸡毛了。
若是明睿还如以前那般稀里糊涂也就罢了，偏生这孩子开了窍，让老太太怎么忍心任他被人利用伤害，异世的子熙，自己没护住，难道非要明睿也万劫不复以后才轻飘飘说句历练不成？
再苦再难的百姓人家，真的遭了灾卖儿卖女也不过是为孩子谋一条依附权贵便能吃饱喝足的生路罢了，又何尝真的视血脉亲情于无物了？
便是平王的母族，与那西州祸事脱不开关系，自己又何曾真的忍心打杀了他去？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百姓的日子，别人过得，他凭什么过不得？就凭他姓萧？笑话！
此事拖了一年，朝中人心浮动，三个皇子身后，还有那么多姬妾孩子，等明睿及冠以后，眨眼功夫，后面又拖起一裙带的跳梁小丑，皇帝总是在这种事情上糊里糊涂摇摆不定，只顾着眼前，不顾着身后，到底还是自己没教好。
揉了揉眉心，老太太也确实有点乏了，交代宋嬷嬷拿了对牌，亲自去曲池坊给明睿安置庄子，自己便歇下了。
曲池坊的宅子就在津西水路沿岸，引了江水进来，建了曲池坊，曲池坊最南边是码头，里头便是庄子，建了一些别院，这处庄子只六百亩，虽不大，却是临近魏子熙的马场，宋嬷嬷去修整，除了过户以外，亦是挑了禁军和马匹送去庄子别院上，以后这处就是萧明睿的私产，便也不用让那孩子左支右拙的靠月例银过日子了，算是老太太给的及冠礼。
魏子熙屁颠颠的迎上老太太，见她面有倦色，忙逗道：“可算把那么多邸报给清了，我看着都头疼，这下浑身舒爽。”
老太太原本也就是心累，见她逗趣，倒也笑开来道：“你就这么二两半的出息。”
“哈哈，只有二两半，坚决没有二两六钱。”魏子熙耍无赖。
“那龚家倒是真不错，一家子都算很是清正，早些年三丫头就是脾气最柔顺的，我就没指望她当事，没想到她自己倒是挑了户好人家。”
“您看看我，看看我，看我就知道了，您教出来的丫头，各个眼明心亮，您看我眼睛亮不亮？”
“噗呲，亮亮亮，只是没有我的眼睛亮。”
“因为您的眼睛里只有我，太嬢嬢，您能别提这土味情话了不？这个梗您都玩了无数次了。”魏子熙捧腹。
“还别说，你那书房里难得有这么好笑的话本子，真的好笑，对了，这次带来的马，给了六十匹给明睿。”
“哟！铁公鸡拔毛啊？”
“你个死丫头。”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魏子熙哪里跑得过老太太，一把被逮住就是呵痒，笑得眼泪水流出来才被放过。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魏子熙憋屈抱怨道：“都说任何事情，只要花上一万个小时，一定能成为专家，为毛我的内力还在三层。”
“嗤，那你为毛到现在也弹不出曲子？绣不出花？看不懂棋局？骑不得马儿？可见就是笨。”老太太不屑。
“昂！揭人不揭短，我跟你拼了！”魏子熙一头撞进老太太怀里，两人又是一阵笑闹。
萧明睿被太子妃叫去东宫询问一番后才要出宫，却见宋嬷嬷带了一队禁军就在宫道上，眼看着也是要出宫。
今日太子妃在福寿宫挂了侧妃妾室的脸面，又得知萧明睿得了老祖宗的赏，很是高兴，难得的没有摆脸色，所以萧明睿心情也还不错，看着宋嬷嬷一行，略等了等，宋嬷嬷也远远就看见他了，行至近前，笑道：“正好遇见殿下了，奴婢这厢正是要去给您收拾庄子呢，您要是得空，就一道去罢？顺便去将战马一并挑了。”
萧明睿眼睛一亮，知道今天肯定上不了课了，便点头道：“嬷嬷先行一步，我回龚府跟先生请了假就来。”
“若是三公主和驸马得空，便一道请来吧？一是认认地方，二是过几日殿下便要及冠了，车马仪仗都要弄，虽说礼亲王那边会张罗，可总也要出人核对着的，您日常课业忙，老奴也轻易出不得宫，便斗胆支使一回三公主，您看可以吗？”
“好！”萧明睿笑着应承，果然还是老祖宗和宋嬷嬷回来了，样样事情都给自己想到了，倒也不是几位姑姑不关心自己，只是各家有各家的忙碌，自己找去自然是照顾着的，可有些时候，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缺什么，宋嬷嬷却总是能惦记上，这种踏实，便是自己父王母妃也未曾给过的，一时，萧明睿的笑颜便带了光。
宋嬷嬷见他高兴，自也高兴起来，便索性一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