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鸿门宴
下人带着顾长歌和秦思棉安置好住处,自然是最偏远的别苑,一开门灰尘就扑面而来,呛得秦思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顾长歌挥开灰尘,对这一切毫不意外,那最尊贵的坤宁宫她也住了千百个日夜,不过尔尔。
秦思棉见顾长歌神情淡漠,以为她是不满,拉过她的手宽慰道:“这样也好,乐的安静自在,更何况我们曾经的住所,比这还破烂,收拾收拾,也挺好的。”
“娘,我没事的,倒是你……”
顾长歌还没说完,紫秋已经站在了门外:“大夫人邀秦氏和长歌姑娘到后花园一叙,已经备好酒菜为你们二人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只怕又是一场鸿门宴罢?顾长歌心中一片清明,却还是点了点头:“告诉大夫人,待我们收拾一番,换身衣裳,马上就到。”
“不必了。”那紫秋摇摇头:“大夫人说让奴婢直接带二位到后花园便是。”
秦思棉心事重重的看了顾长歌一眼,虽说被顾信衡接回侯府是她多年来的心愿,可她的眼中如今却并无喜悦,想必也是被顾长歌白日所诉的梦给吓得不轻。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了。”顾长歌淡淡点头,握了握娘亲的手心。
后花园,已是一片歌舞升平,顾信衡坐在正坐之上,高氏在他左手之处落座。
顾长歌缓步而至,刚准备落座就被那大夫人给叫住,高牡荷语气柔和得很:“这位,想必就是长歌罢?”
着一身花缎织彩百花锦衣,她似笑非笑的望着顾长歌,尖细的唇点着正红色的唇脂,看上去更加凌厉逼人。
“正是长歌,长歌拜见父亲,拜见母亲。”顾长歌也不慌乱,朝着高座上福了个身子。
举手投足之间进退有度,竟让那高牡荷挑不出半点错处。
高牡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本以为这顾长歌那么多年一直随其母久居乡野,不过是一个粗俗的乡野村妇罢了,哪里入的了侯爷的眼,这才打算叫住她看她如何出洋相,却没想到顾长歌却和自己想象的似乎不大一样……
不过她自然不会这样简单放过顾长歌,红唇一抿,语气已然从关怀变成质问,冷飕飕的朝着顾长歌直射去:“既已入侯府,参加家宴,为何穿着打扮还这般寒酸,岂不是故意丢我侯府的脸!还是你心存不满,打算堂而皇之的告诉众人,这些年侯爷亏待于你们娘俩儿了?”
顾信衡听了这番话,眼神也蓦然冷了下来,虽说一直让秦思棉母女在外,可是他这些年也叫人送了不少银两去,足够他们衣食无忧,顾长歌入了府还穿着这番模样,岂非在不动声色的折贬自己?
只是顾信衡不知,他屡次叫人送去的银两,都早已经被高牡荷截了下来。
不出自己所料!这高牡荷果然没安好心,秦思棉赶忙起身,正欲替顾长歌解释,却被顾长歌按住。
顾长歌神态自若的仰起头来,不见半点慌乱,嘴角边反而露出一抹娇俏的笑意,暖洋洋的仿佛一抹杜鹃花随风绽放,使人心旷神怡。
朱唇轻启,似乎带着一丝娇嗔:“女儿哪里敢心存不满?只是这些年身居在外,日日挂念父亲,只好与娘在家每每诵经念佛,抄录佛书,祈求上天佑我顾府,心子诚,穿之朴,食之素,自然不若大夫人这般光彩照人容光焕发。”
她本想直接让那高牡荷尝尝自己的厉害,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刚入顾府,还未知一切究竟生了什么变数,自己倒是无谓,可为了娘亲必须步步为营,还是收敛锋芒,是为上策。
顾信衡脸色缓和了许多,冲着顾长歌点了点头,口气仍旧严厉,哪里有半点初见自己亲女儿的关怀与亲热?
开口道:“你既已经入了我顾家,今后无论是穿着举止都务必得体,万不可丢了我顾家的脸面。”
“是,爹爹。”顾长歌福了个身子,顾信衡这才挥挥手让她回了位。
高牡荷撇了撇嘴,心里仍旧是不屑,村妇就是村妇,哪怕进了顾家又如何?脸上却半点不动声色,反倒是掩嘴一笑:“老爷说的是,也正好,我哪儿有几匹上好的锦缎,待会儿长歌就去哪儿挑些喜欢的,也算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点心意。”
顾长歌正想起身拒绝,哪知顾信衡已经应允了下来:“如此甚好。”
顾长歌也不好再多说,只好心不在焉的剥起了面前的葡萄来,高牡荷定然不会对自己安什么好心,不过如今也只能随机应变了,那高氏最好放亮些眼神才是,否则她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而一旁的秦思棉早已经坐立难安,眼神里原本的期待也随着顾信衡的冷淡渐渐晦暗下来。
当年顾信衡因为高氏狠心抛弃已经怀胎七月的自己去那乡间,她本以为这辈子自己都没有再回去的机会了,可是如今顾信衡突然把自己和长歌接了回来,看这模样也不像是顾念旧情,不知道究竟又是有何算计。
秦氏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而那高氏,当年就不惜以自己的孩子陷害自己,狗改不了吃屎,哪怕过了十几年也是如此,如今叫长歌去那布匹又能有几分真心?
她倒是要好好提醒长歌一番,别又中了那高氏的算计才是。
不过,秦思棉哪里知道,顾长歌对那高牡荷的了解和防备,恐怕是比她还要多上几分。
秦思棉还在思索之时,下人已经将那果盘抬了下去,丝竹之声骤然响起,顾长笙着一身镂金白蝶穿云缎裙在一行人的簇拥下款款而上。
秀眉如弯月,朱唇轻点,乌丝用一条蓝色丝带简单挽起,松松留下几缕,清丽秀雅,颊边微现梨涡,双臂一摆,随着乐声不停的旋转起来,翩若轻云出岫,美得让人如痴如醉,连那秦氏都几乎看呆了去。
可所有人恐怕都并未发觉,自从顾长笙一出现开始,顾长歌的眼神就变得幽深起来,犹如那万年顽固不化的玄冰,是凉到彻骨的森森寒意。
顾长笙啊,这可是害得玉锦惨死的罪魁祸首,害得她在宫中走投无路用生命的代价亲手杀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