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西’
酒的后劲还不小,他连打了六七个嗝儿。
“哪个?”
“谁啊?”
还真有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瘪犊子玩意儿!
“谁啊?!出来!”
刘安路朝前走去,晃晃悠悠的,揉揉眼睛再看:是个人,男女看不清楚,这家伙正在往前头密密麻麻的坟头里爬,速度不快。
“站起来!”他喊。
可那‘东西’没反应,还是继续朝前爬。
“你-娘的!站起来!不然我打你嗷!”
‘东西’依然没听见,随着拖拽的呲呲声,臭味也越来越大。
聋子?
安路再揉了揉眼仁,嘟囔着嘴唇望。
这会动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芭蕉树下黑压压,也看不清高矮胖瘦,穿什么衣服都迷糊。安路随手抄起个砖头,在手里掂量掂量,吓唬人?特么砸死你个鸟球!
呲呲,呲呲。
下了个小土坡,前面那‘人’的腿就看不到了,安路大步跟过去,在几个坟边游移了一下。
怪事,人呢?
“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丫的……皮痒!”
祠堂前的坟头是多,可地方不大,由北到南总共也没多少步,他又往前去了去,都能看到大婶的坟了,那土破破已经被人填上了。
‘东西’——就在大婶的坟前,不对,是在坟头上,压在上头的,这家伙在刨坟。
我当是什么东西呢,原来也是个偷坟的,狗日的!
“喂!”
“喂!说你呢!起来!”
还是没听到?
他抄着砖头,两步一稳,随手冲坟头扔过去:“说你呢!!”
挺准,砸中了。
安路想笑,嘴巴裂开一点儿又收拢了,因为‘东西’在坟上,这边没有芭蕉树罩着,月亮能打的清楚,是透明的皮囊,四肢……脸……是三伯?!
砖头砸的巧,碰了它的头,给砸的鼻子眼睛都凹陷下去了,它也没抬头,还是在刨坟土。
三伯,是三伯!
安路站着,动弹不得,酒意消的贼快。
嘴巴干干的,他连咽吐沫的胆子都没了,因为死人会动。
汗毛控制不住的竖着,安路的脸麻酥酥的,就这么站了足足十分钟,直到那个‘东西’完全不见了。它挖开了一个洞,钻进去了。
安路没离开,老半天魂不附体,心跳快的像敲鼓。
天亮后,差不多五点半,刘庆文过来,瞅安路呆坐在门口的槛上,眼珠发愣,地上十几个香烟头跟揉皱的盒子。
“安路,人抓着没?”
呆了,安路呆呆的。
刘庆文过来推了他一把,捏他肩膀:“安路,问你话呢,人抓着没?”
安路身子一抖,眼巴巴看着他,又看看远处外围那个孤零零的坟头:“二伯,有鬼,真有鬼。”
“啥?”
“真有鬼。”
刘庆文既相信也怀疑:“有鬼?有鬼你小子还能活?”
“真有,我看见了,鬼去扒坟了。”
说话语无伦次的,疯疯癫癫,莫名其妙。刘庆文进中屋,看到东屋的门开了,本可以一眼瞅见的老三尸体也失踪了,地上还有暗色印记。他进里面瞧了瞧,尸体没见着,一目了然,屁大的地方。
“安路,我问你,门是你开的?”
“嗯。”
“那你三伯呢?”
安路摇头。
“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安路指着南边的那个坟:“三伯去扒大婶的坟了,然后钻进去了。”
说有鬼已经是胡诌八扯,死人能动更是说梦话。要说那死去的女人能不寻常还有点可能,刘老三是谁?那是自家兄弟,老刘家的人死了,没听说还会动的,传出去就让人笑掉大牙。
刘庆文连喊带骂的逼问安路,让他把尸体交出来。
这件事让刘庆文隐隐的怀疑安路,怀疑装神弄鬼的就是他,几天前,是他挖坟的,银镯子不见了,老三死了,现在老三又不见了,很可能是安路杀了人,然后又把死人给弄到什么地方去,再传谣言说闹鬼。
可安路为什么要杀老三?许是和那银镯子有关系,安路穷的很,几十块钱都当宝贝,银桌子怎么着也能卖几个钱,可能是老三抓住他什么把柄了,被他给害死了。前后的逻辑有点牵强,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性。只有这么想,刘庆文才能心安理得。
对,没有鬼怪,这都是安路搞的怪。
刘庆文揪着这个由头不放,强拉硬拽把安路带到了教堂,把刘家其他几个人也给叫过来了,包括安路的父亲刘庆民。
他把自己的推断跟其他几个兄妹都说了。
刘庆业在一旁很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鬼没鬼都跟他没得关系。
刘庆华说:“二哥,你这都是猜的吧,人命大事,靠猜可不成。”
“我只看一条,不用猜。”刘庆文走来走去,指手画脚:“晚上安路去祠堂的,他说看到鬼了,看到鬼还能活命?鬼个屁!都特么胡咧咧!门是他开的,庆江的死尸不见了,地上还有味道和痕迹,肯定是他夜里把庆江给拖出去的!”
刘庆民喊:“二哥啊!你说话要有凭据!说我儿子杀人,你太瞎说了!我儿子是没得什么大本事,说他游手好闲我都能说,但你说他杀人,呵!八竿子挨不上!你说他杀人,你看见了?”
“这还用看见?换成你杀人,你能让人看见?这事用屁股都想的到。”
“你用屁股想个我看看!”
“就是你儿子把庆江拖走的,我现在问他要人。”
“那我儿子怎么在祠堂,哪个让他去的?难道不是你让他去的?”
“我让他去是为了查出是哪个搞事,我也想不到这事能跟他有关系,但现在铁证如山!”
刘庆民火冒三丈:“铁你-妈的个逼证如山!滚你麻痹!”
他拉上安路,快步走出院子,还嘟囔个不停,骂骂咧咧的。
“庆民!你站到!哪个让你们走了!”
刘庆民在墙外炸出声:“我就走!有本事报警来抓人!看哪个先倒霉!——安路,走!”
走在路上,刘庆民还是在骂,这回不带名字了,乱骂一通。
安路跟在后面,很慢,两人都差一大截了。
父亲回头:“安路,走撒。”
“爸,有鬼,真有。”
“回家再说!”
“我不回去了,我要去六哥家,我要照顾他。”
“再说,先不着急,现在先谈你跟玉芹的婚事,她-妈妈来找我的,要让你先进城打工,学手艺。我都替你想好了,现在城里人汽车多,你去学修车子,学好了一个月六七千块钱。”
安路蹲在地上:“我不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了?我还是你老子,我说你去,你就要去!”
“要去你自己去。”
“说什么屁话呢,我都多大岁数了,我学个屁啊。”
“那我要是去了,谁照顾六哥?”
当老子也难,他不知道怎么劝儿子了:“行了行了,我去照顾,行啊?”
“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了。”
说完话,安路往兆兵家那头去了。
刘庆民窝了一肚子的火,发泄不出去,他叼着烟,在河边走着,看到方龙在河边,他往河里扔米。
方龙是刘庆华的男人,因为脑袋大,人也魁梧,所以村里人都喊他大龙。
这家伙拿着个红塑料篮子,应该是来淘米的,怎么还往河里倒,粮食就这么贱?
“大龙?”看方龙没反应过来,刘庆民又喊他:“大龙!大龙啊!”
方龙比他婆娘懂事,晓得尊重人,望来人笑笑:“咦!六哥哥啊,你干啥去的?”
“你这是弄啥呢?怎么还往河里倒米。”
“不能吃,不晓得怎么回事,米发臭。”
“发臭?”
“嗯呐。”
“你米发臭,你就该直接扔了,怎么还拿过来淘?”
方龙挥手:“不是不是,米是淘过以后,过了水才发臭的,这水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