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傻子

“幸亏我还有一副看得过去的皮囊，”施勇目光空灵：

“公司有个实权领导的女儿也在我们科室，我动用手段勉强让她怀了我的孩子，在领导暴躁的怒火中领了结婚证，就当我以为偏航的人生轨迹终于要回到正轨时，我从她的手机里听到她爸和她的一段对话。”

施勇说着掏出手机，按开一个音频文件丢到前方副驾上：

“爸，”一个女声从手机里传出，“财务科长年底是不是要退了？”

“是啊，”一个中老年声音回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我……是觉得……”女声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是想让施勇坐上科长的位置？”浑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敏，你有没有想过施勇凭什么会娶你？”

“是……是……”女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不是说你不好，”男人委婉开导起来，“可是你确实没有毅力节制饮食，看看你现在的体重，尤其是结婚后，你再看看你的宝贝老公——”

“他比你整整小了五岁，一米八的身高，长相周正，身材挺拔，能说会道又会来事，业务上也没得说，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如果不是出身不好穷小子一个，但凡有点关系早就一飞冲天了！”

“他追求你，你还让他搞大你肚子，我都没怪你，到了奉子成婚的地步，你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男人声音蕴含一丝怒气，“他还不是想攀上爸爸这层关系！”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句话是能让他当上科长，别说科长，运作一下都能进高层，可然后呢？”

“然后他翅膀硬了就会和你离婚，抛妻弃子，他会带着年轻漂亮的姑娘在你眼前晃荡，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爸爸为你好，只有让他平庸，永永远远平庸下去，他才会和你白头偕老！”

“可是……爸……”女声渐渐妥协，“他会不会生气啊？”

“生气？”老年人的声音里夹着不屑一顾，“就凭他，一个倒插门的女婿，打着野鸡变凤凰的主意，要不是你的愚蠢，我会让他进门？”

“进门也就算了，现在还敢伸手——”

“咔！”

手机里的录音戛然而止，施勇在后座厌烦的说道，“后来我气不过离了婚，随后也被他们踢了出来，唯一庆幸的是孩子掉了。”

“我怎么听说你是沾花惹草……”黄队下意识接到。

“欲加之罪，”施勇表情落寞，“从国企出来后，我到了蓝心。”

“如果说国企是张网，那私企更像是泥潭，”施勇眼神里透出一丝狠戾，“泥潭里只能开出腐臭的花朵！”

车外的雨下的愈加大了起来，打在车顶乒乒乓乓如同倒豆子，车内的空气浑浊有一股被水沤过霉味。

施勇收了声，黄队也没有开口，任凭无言的气氛如潮水般蔓延，车外风声夹着大雨，轿厢内弥漫着静默。

“你知道吗？”不知道过了多久，施勇在黑暗里轻声说道，“我看见她的第一刻起就爱上了她。”

“听上去像一出滥情的爱情小说，但它真实发生了，”悠悠的叹了口气，“原来恋爱是人生最美妙的滋味，这在我过往的三十多年里是从未经历过的。”

黄队一动不动静静听着。

“在十多份申请实习的简历里我一眼生情，”施勇的声音飘忽，“她本该被第一轮刷下去，是我让她留了下来。”

“见她的第一眼我就彻底沦陷了，有首歌词‘花开的心跳雀跃的沉迷’，我想我应该是沉沦了。”

“我帮她转到资金助理岗位，找个理由开掉了原票据出纳，为了能让她能留在蓝心，我想过要么我走，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

施勇陷在回忆里苦涩说道，“后来我们确实在一起了，当时的我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但——相处下来发现……”

又是一段接近半分钟的无声，“原来她和我在一起的目的并不单纯！”

“怎么？”黄队多少有些意外，“如果说她根本不爱你，只是利用你留在蓝心的话，这也是人之常情。”

“呵，”施勇惨然笑道，“如果真的只是利用我，我反而甘之若怡。”

“难不成——”黄队试探问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拿我当傻子算不算？”施勇扭过头反问道。

“傻子？”黄队没明白重复道，“把你当……傻子？”

“特么的！”施勇带着低沉咆哮起来，转眼歇斯底里变成疯子：“那个婊子一早和别人勾搭上，我特么还傻傻的在给她铺路！”

“勾搭？”黄队反应过来，“红杏出墙？”

“出个毛线，”施勇恶狠狠说道，“还在她进蓝心不久她就把自己扒光卖了，转过头比白莲花装清纯，我特么一直还在为她着想，甚至连怎么求婚怎么操办婚礼都想过了！”

“她却在其它男人床上婉转承欢，关键还是个老男人，连皮肉松弛硬都硬不起来的老男人！”

“那个老男人是谁？”黄队意识到整件事的关键，连忙问道。

“财务中心里的一把手，还能是谁！”施勇眼睛里透着凶光！

“原来如此——孙勇，”黄队差不多清楚了，“所以昨天那一出都是是他们设的计？”

“胡蝶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而是那个王八蛋的！”施勇握紧拳头，“草！婊子！”

“她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她和孙勇的事，表面上和我在一起，实际上他们早就睡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直到昨天晚上，”施勇冷哼一声，“孙勇带着一个亿的股票从楼上下来，明明可以叫伍红，他却偏找上我。”

“当时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对，他们还继续当我是傻子，也许他们忘了我好歹高考是上了六百分的！”

“算盘打的响，放进保险柜里的根本就是十张白纸，真正的原始股被他们调了包，其中五张随手放在胡蝶工位的一叠草稿纸下。”

“然后让我去送那个贱人，以怀孕为借口制造打斗的痕迹，再用无痕手术刀流一滩血嫁祸给我，让我坐实始乱终弃外加抢劫诈骗的罪名！”

“你知道他们最邪恶的地方在哪吗？”施勇眼神越发阴冷，“剩下五张原始股塞进我的包里，一旦被抓住我跳进黄河都洗不净！”

“你是说……”黄队理了理，“昨晚你们三个把股票放进保险柜时，股票被调了包，分成五张和五张，其中五张在胡蝶办公桌的草稿纸下边，另外五张被胡蝶放进你最后带走的布包里？”

“等你走了以后，胡蝶制造入室抢劫的假像还留下一滩血，然后从杂物间翻出来上了车，开车等着的是——孙勇？”

施勇“啪”的点上一根烟，“明显是那个孙子出的主意，他借故老家有事有不在场证明，带着胡蝶先是折返办公室装成我的样子取了五张股票，接着换了车连夜上了高速。”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黄队探究问道。

“当然是手机定位，”说着探着身子在副驾的手机上点了几下，一个坐标位置显示在THAILAND。

“泰国？”黄队不敢置信问道。

“去找一个外国的基金信托，伪造海外二级衍生资本市场交易记录，再找个蛇头从金融‘避风港’上岸，黑市购买一个限制型对公账户承卖，做完这一切五千万股票还能剩至少一半，但可以保证洗白，存进任何一个国家的银行。”

施勇说着从刚取回的纸袋里抽出一张，“这是你的，你是想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完给你开个账户？”

黄队接了过来，薄薄一张纸上的防伪箔带在微光下闪着微弱的银光，充满着金钱的气息。

“五百万，”施勇望着双目炽热的队长说道，“我们的约定我兑现了，该你了。”

黄队把纸张贴身收好，扭动车钥匙，车身抖动起来，雨刮刮开遮挡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两道笔直的大灯刺破黑夜。

车子重新上路，静谧再一次落入一前一后二人之间，很快远远的望着一排沿岸海堤，外加一个挂着残灯的码头。

“我没懂，”黄队头也没回，“既然你全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跑？还要留在公司？”

“我也不知道，”施勇摇下车窗，点开手机里的闪光灯有规律的摇晃，“可能还抱有幻想吧。”

“幻想什么？”离码头越近，海风夹着咸腥扑面而来。

施勇哑着嗓子，“算了，说什么都没意思了，可以了，就在这儿吧。”

黄队停下车，后座的乘客迎着大雨打开车门，狂风呼啸而入，夹在手指的香烟飞舞出几颗火星。

“那个，”黄队叫住裹紧外套顶风而行的人，“要是回来——找个地方我请你喝酒！”

施勇挥了挥手，头也没回，朝着蛰伏在漆黑海面上的一条海船走去……

24：00.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