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迟钝如你，我也是醉了
坐进车里，秋江天问那家餐馆的地址，沐芙蓉却说了一个地铁站的停车场。
秋江天挑眉：“去地铁站干嘛？”
沐芙蓉点头：“咱们要去的地方堵车严重，开过去也没地方停，把车停在停车场最方便。”
好吧，秋江天认命地点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她安排了。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外面已是一片灯火阑珊。道路两边时不时能看见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在兜售玫瑰花，也算是平添了不少节日气氛。然而车里却安静得有点尴尬。
“最近在忙什么？”秋江天尽量选了一个比较自然的话题。
“C5光敏件的国产化项目。”谈起工作，沐芙蓉立即言之有物起来：“清源精工的样品送到德国之后被拒了，昨天刚收到德国实验室的检测报告，其中灵敏度和温度系数两项的实测结果都略低于下规格线。而我们送样之前在国内实验室做过检测，虽然也是卡下限，但都是合格的。”
秋江天是搞技术出身，对这种情况一点都不陌生。他说：“这种问题很常见，别说是两个不同的实验室，即便是同一个实验室，每次测量的结果也不可能完全相同。这一点我们无力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零件本身的质量水平，只要性能指标比规格线高得足够多，哪家实验室检测都能通过。”
“您说得很对，可是，这谈何容易呀。” 沐芙蓉叹了口气，但随即话锋一转，问道：“秋总，我听说您曾经在奥通研发中心工作多年，能不能给我讲讲光敏件的工作原理，还有，我们的C系列产品为什么要把规格线定得这么严苛呢？”
这次轮到秋江天叹气了，好不容易约了沐芙蓉出来——算是约了吧——他不想把整个晚上都花在讨论工作上，而且还是和一个只略通皮毛的人讨论艰深的技术问题。
无奈，他只得说：“技术问题，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改日专门给你开一课。今天就先聊点儿别的吧。”
于是车里气氛再度回归宁静。
过了一会儿，秋江天忽然轻笑出声：“好吧，我承认我不会选话题。不如这次由你来起个头。”
沐芙蓉皱眉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什么话题都行么？”
“嗯。”秋江天点头，心想自己也是蛮拼的了。
只听沐芙蓉问道：“那，秋总，您今晚本来要约的人是谁？”
“我，本来，要约的人？”秋江天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直接给整不会了。
“是啊，您不是提前就在那家法国餐馆定了位子吗？”沐芙蓉答得有理有据。
秋江天苦笑，合着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别人爽约才临时拉她垫场？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心里想着，嘴上却半真半假地说：“是啊，我本来想约的人和你一样，好像也不喜欢Ce Nuit。都说女孩子喜欢浪漫氛围，可我好像碰见特例了。”
鼻端飘过的味道类似于Espresso里混进了柠檬红茶，这是......调侃，还有种酸涩的欲求不满。沐芙蓉努力辨别着秋江天的情绪，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我见犹“甜”的柔美女子形象，还有她看向秋江天的那如水的眼神儿——柳紫舫。
脑中YY，嘴上就没了把门的。沐芙蓉忽然问道：“是柳小姐吧？”
“什么？”秋江天显然没跟上节奏。
“我是说，您今晚原本要约的，是柳小姐吧？”沐芙蓉眨眨眼睛，一副机智如我，算无遗策的小得意。
“你说柳紫舫？怎么可能，我说了，她是我妹妹！”秋江天感觉自己腰被闪了一下，连带车子也不争气地在路上画了个S形。心想：迟钝如你，我也是醉了！
我信你个鬼！沐芙蓉心中愈发笃定：要不是我一语中地，你至于紧张成这样？
见沐芙蓉不答话，秋江天怕她真的误会自己对柳紫舫有意，继续剖白道：“我说了，我心仪的是个和你一样，很特别的人。”
话说成这样，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听明白了吧？
沐芙蓉则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她的情商之飘忽起伏，不是一般人能理解掌握的。只听她说：“哦，是吗？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奇葩也有花开并蒂的时候。”
看看，这自我定位，多么精准！
秋江天咬牙坚持不气馁，决定夺回发球权，转守为攻：“是呀，的确是与众不同，让人追都不知从何追起。你觉得碰到这样的女孩该怎么办？”
你这个问题让我很难回答呀——沐芙蓉心中踟蹰——说深了恐怕交浅言深，说浅了又显得自己没有见地。
略一思忖，沐芙蓉决定还是走谨慎路线，也就是说一些听起来精辟其实毫无营养的废话：“想起古龙小说里的一句话‘女孩子就像人的影子，你若是追她、逼她，她就永远在你前面，你一转身，她反而来盯着你了。’所以，也许，‘追’不如‘不追’。”
这是虚与委蛇，不愿正面接招？本着敌退我进的原则，现在就更要步步紧逼了——秋江天心里掂度着进击的角度——幸好她拿古龙说事，殊不知，古龙小说可是我的强项。
“那是古龙站在男人的角度在说话。他还说过另一句话呢——女人天生就能了解男人，但男人永远不会了解女人——可他自己不也是男人？所以，不能迷信权威。”秋江天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你是女孩子，而且，你们俩还很像，所以我才会向你虚心求教。说说，假设有人要追你，你觉得怎么样的方式会更适合？”
他居然能用古龙的话和自己说得有来有往的，在这个二次元的年代实属难得。沐芙蓉有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感觉，但随即又在心里告诫自己：提高警惕！
想了想，沐芙蓉还是决定出一记太极云手：“感谢秋总不耻下问，但这个我还真不敢妄议。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我出的主意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惹了麻烦，到时候，您一迁怒，我这饭碗还要不要了？”
“放心，我是真心求教，不管结果如何，保证绝不挟私报复。”秋江天一脸严肃，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一味打太极看来是难以克敌制胜了，那就试试迎风一刀斩吧。想到这，沐芙蓉说：“既然如此，我姑妄言之、您姑妄听之。如果您心仪的女子真的是像我一样的奇葩，我是说如果哈，那您就不用追了。如果她无意，追也无用；如果她有意，您就安坐等她过来倒追您吧。”
很好，终于成功地把天儿聊死了。车里的气氛再次回归尴尬的宁静。
幸好没过多久就到了停车场。下了车，沐芙蓉就开始带着秋江天穿行于一串逼仄幽暗的胡同里。
胡同里没有路灯，只能凭借月光勉强看清道路。前两天刚下过雪，脚下一片泥泞；再加上胡同两侧东一堆西一堆码放的东西，行走其间不得不打叠起十二分精神，俩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没再聊天了。
这样走了十来分钟，沐芙蓉才停在一家很小的店面门前。
秋江天借着门口昏暗的灯光打量着，首先吸引他的是门旁的一株梅树，盛开着满树嫣红的花朵，成为这月光下唯一的亮色。疏影横斜的枝条半掩住一扇窄窄的小门，门上挂了个发黑的匾额，上书“申记卤煮”四个字，一盏昏黄的小灯在匾额旁没精打采地亮着。
沐芙蓉伸手撩开门上那道厚厚的蓝布棉门帘，回头看向秋江天道：“来吧。”
走进屋里，一股浓厚的异香扑面而至，秋江天不禁为眼前所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