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薄情父王
几日后,挂满白绸的忠勇王府里,到处都是急忙奔走的小厮丫鬟。空荡荡的灵堂前,云霓孤零零一人披麻戴孝跪着,昔日嫣红朝气的小脸上布满从横交错的泪痕,眼泪如瓦罐里燃烧的纸钱一般,连续不断。
随着门口一声高亢的通报:“太子驾到!”,门外就听到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云詈慌忙整理衣襟面漏忐忑上前施礼。
“王叔不必如此客气,你我本是一家。父皇听说王叔家中之事,特命孤来祭拜一下白侧妃。王叔,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太子云茹蕙今年刚15岁,虽然身体孱弱但也有着这个年龄的意气风发。此刻他身着暗紫色外衫,披着白色雪狐大氅,苍白的脸上飘着些许的潮红。一双星目眼含温柔。
“多谢皇上,太子殿下挂念。”云詈弓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云茹蕙将手里的暖炉递给身旁的小宫人,便提着衣襟缓步走上灵堂,立即有候着的仆人点燃三炷香递给他。
云茹蕙低头看了看跪在灵堂前面色苍白的小人儿,语带温柔地安慰了一句,“霓妹妹,请节哀!”
“谢谢太子殿下。”云霓没有抬头,低垂着脑袋,俯身叩拜,声音里掺着无尽悲伤。
云茹蕙盯着云霓单薄的身子,不自觉感到些许心疼。
丧事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没几天,忠勇王府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王爷,三小姐该如何安排?”管家云山将桌上的茶杯递给云詈。
“放王妃处吧。”云詈端起茶杯,低头吹了吹,慢慢啜了一口。
“王妃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好了,恐怕无暇顾及三小姐。”
“那就放周侧妃处。”
“周侧妃那边,要照看大少爷和二小姐,恐怕也......”
云詈皱了皱眉。
云山瞧见了王爷的不悦,弓着身子施礼,缓缓开口:“王爷,梅老侧妃在东来封地独居多年,想来也是愿意有个孙女养在身边,安享天年的。”
云詈端着茶杯,沉思一会儿,抬头看向云山,眼神看不出情绪,许久他把茶杯轻轻放下,说道:“你去安排吧。”
云霓独自在屋里黯然伤神,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下雪了,下雪了,三小姐,下雪了!”小丫头穗儿带着满脸兴奋,跑进屋里冲着云霓喊。
“真的吗?”云霓听了,也莫名的有点兴奋。
东来城很少下雪,听母妃说过,她出生的那年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后来在没有下过雪。
云霓被穗儿拉着,来到院子里,零星飘落的雪花,纷纷落在她的头上,肩上。云霓伸出雪白的手掌,那雪花轻轻柔柔地落在掌心,眨眼间就融化了。
云霓瞪大眼睛唇角含笑,兴奋地冲穗儿喊:“穗儿,穗儿,真下雪了,好美啊!”
穗儿年纪不过与她一般大,也从没看过雪,兴奋地咯咯咯笑个不停。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门口传来尖锐刺耳的怒斥声,穗儿一听吓得连忙缩着脖子,两只小手扯着云霓的衣摆,不住的哆嗦。
云霓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说一句“别怕!”
只见一群丫鬟老嬷嬷簇拥着两位衣衫华丽的小姐款步走来。个子高的那个一身淡紫色衣衫,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清丽秀雅,温柔沉默。
个子略矮一些的身着淡粉衣裙,尖尖的的脸蛋,双眉修长,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唇间一抹若有似无的讥笑。
云霓拎着裙子上前一步施礼:“大姐姐好,二姐姐好。”
“呦,三妹妹这会儿还有心思赏雪啊?”二小姐云霜挑着修长的眉眼,言语讥讽,“若是我,母妃死了,恨不得跟了去,怎会在此逍遥快活!”
“二妹妹,少说两句。”大小姐云虹忙扯着云霜的衣襟,制止道。
“大姐姐,你跟王妃一样是个好性子,我可不行。她们娘俩儿以前仗着父王的宠爱,多次对王妃无礼,我都还记着呢。”云霜盯着云霓的脸,想到以前父王对云霓的宠爱,恨得牙根痒痒。
“二妹妹...”云虹一时心思也有些怅然,松开了扯在手里的衣襟。
“二姐姐,何必如此刻薄。”云霓反唇相讥,“你不得父王宠爱,自己不反思一下原因,反倒怪起我来了,真是太苛责妹妹了。”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事到如今还这般不知道好歹。真是随了你那不知廉耻红杏出墙的好母妃!”云霜一时被激怒,口不择言起来。
“二妹妹!”云虹心下着急制止却已晚了,但见云霓怒睁双眼,大声喊:
“二姐姐说什么?”
白芷一事即便在家里也是极力避免提及,想必是侧妃周容在云霜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云霜多心听了去,一时气恼,忘了慎言。云霜一时心中忐忑,这话要是被父王知道了,怕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云霜刚想出言狡辩,只听门口传来声响。管家云山带着几个丫鬟小厮疾步踏进院子。
云霓见到云山,快步跑上前,杏眼圆睁,闪着期许的目光询问:“管家伯伯,可是父王让我去见他!”
云山侧身施礼,弓着身子端着双手说:“三小姐,云山是来传达王爷命令。明日将三小姐送往东来封地,交由梅老侧妃教养。这几个丫鬟小厮都是王爷挑选,陪三小姐一起去往封地的。”
“管家伯伯,你,你说什么?”云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哇,太好了,你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只听见云霜大笑不止,那笑声太过尖锐急促,云霓觉得犹如大鼓锤猛地击打在自己的耳膜上,痛,痛极了!
云山嘴唇开合还在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穗儿怯怯的拉着云霓的衣襟,小声叫她:“三小姐,三小姐...”
云山接着说:“三小姐,请尽快收拾,王爷命令明日卯时就出发。”说完后,施礼转身离去。
“哈哈哈,三妹妹,你看,父王都怕见你污眼,急急地打发你去封地。我真是替你心酸啊,父王,”云霜笑的打起嗝来“父王当真是无情啊!”
云霓无言以对,那个昔日对她言听计从,温言和蔼的父王不见了,母妃出事至今,见都不肯见她一面,而现在直接要将她送去封地。
“二妹妹慎言,还想去祠堂罚跪吗?”云虹小心提醒。
想起以前因为云霓受父王宠爱自己受到的责罚,云霜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姐姐,怕什么。父王若是还惦记三妹妹,又怎么会送她去封地?”
云虹听了觉得有理,也放松了戒备:“我以前倒是见过那个梅老太妃,待人很是尖酸刻薄,三妹妹此去怕是有苦头吃了。”
“是吗,大姐姐?”云霜脸上有惊喜之色,对着云霓眼含讥讽,幸灾乐祸道“呦,三妹妹,姐姐可真为你担心啊。真恨不能也跟着去瞧瞧。”
云虹上前拉着云霓的手,满眼真诚看着云霓说:“三妹妹,你我姐妹一场,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姐姐明日有事,就不去送妹妹了,今日在此别过,望三妹妹保重。”
“大姐姐就是这般好心。”云霜伸手去拉云虹,云虹却紧紧攥着云霓的手不松,猛地被云霜一带,云霓一个不稳竟扑倒在地上。
“三小姐!”穗儿急忙上前要扶起云霓。
“三妹妹这是怎么啦,这么舍不得姐姐们吗,竟施如此大礼?”云霜讥笑。
“明明是,明明是大小姐拉倒了三小姐。”穗儿害怕,委屈嘟囔。
“放肆!”云虹一巴掌甩在穗儿稚嫩的小脸上“一个丫鬟而已,谁给你这个贱奴才的狗胆,敢质疑主子!”
身边一众老嬷嬷丫鬟小厮惊呆了,大小姐云虹自小性情如王妃一般知书达理,温柔和善,从未有过半点逾矩失礼。此刻这般恼羞成怒,如此失态,惊得就连一贯泼辣的云霜也不敢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