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卖了吃顿酒
两人朝棚门看去，草棚门被人从外往里推开，一股子凉风吹得屋里草屑纷飞。
进来的人身上裹着一块脏兮兮的黑色破布，大抵是当作披风用的。
这是个稍显年轻些的女人，看着有些精明的模样，说话也是大大咧咧的。
这女人一进屋，就关上了棚门，拿下黑色头巾，五官看上去倒是端正的，就是额头一侧有块婴儿拳头大的深红色胎记。
她见床上躺着的茯苓已经醒了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于是收敛了声音，附在六娘子耳边嘀咕了一阵，时不时的又往门口的方向瞧上一眼。
哑姑刚才便听见了喊声，于是也明白了正说着悄悄话的张姑子与六娘子在说些什么。
张姑子说完后急匆匆的就出了草屋。
待人走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茯苓见气氛不对，于是问道：“我现在是叫茯苓吗？”
两人看向茯苓，点了点头后依旧沉默着，似是在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是有人要把我卖了吗？”
两人闻言，看向茯苓的眼神都变得怜悯起来。
六娘子安慰的开口：“也许被卖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这里的日子也实在是苦了你了。”
“我醒来就记不起从前的事了，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儿，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劳烦夫人先告知茯苓，茯苓好想想应对之策。”茯苓眼含祈求眼巴巴的看着两人。
六娘子看着茯苓的眼神中又多了些无奈，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便也随了茯苓的意。
“如今是汤齐五十一年，我们矿洞处在开县往西五十里的福岭山。我们这矿洞里的女人大多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卖进来的，由几个男监工管着，听说上面还有个大总管，平时也没见着过。”
“矿外十里地儿驻扎了好些会功夫的官爷们，我们也是出不去的。”
“之前有一伙女人夜里逃出去后，早上我们见着的就是一排排被挂在树枝上的尸体。”
“吓得我们再也没有要逃出去的念头。这矿里就是日子太苦了些，那些个监工也是会见色起意的，长得好看些的姑子听话的还好，日子倒还过得去，哎跟你个毛孩子说这个倒是多余了。”
“当年你母亲来矿洞时，你还没出生，听说是上面有人交代了什么，于是便许了你母亲把你生了下来，可是生下你后就听说你母亲去了，我们也没见着你母亲的尸首。”
“你母亲死的那日就来了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跟我们一起吃住，把你养到这么大。就在昨个……”
六娘子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些，走到棚门口，把门开了个缝，往外瞧了瞧，见还没人来，于是又回到茯苓身旁细声开口：“就是被监工王老二打死的。”
“你也别再伤心了，如今你这脑子都不太清醒了，我跟你说这些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王老二好歹是个监工，人家大哥王老大可是个会内气的官爷，就搁十里外的小镇子里守着咱这些个女奴，那谁敢惹。”
“况且这矿洞外出的路就只有通往福岭小镇那一条，三面环山，那山可都是陡峭的崖壁，普通人都没法子爬上去的。”
哑姑拉了拉六娘子的袖子，示意她往门外瞧。
六娘子急匆匆的走到门口往门外瞅去，见两三个男人结伴打着火把往这里走来，细看之下，那带头的不就是王老二嘛。
“来了，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六娘子搓着手背，在棚子里快速的来回踱步。
嘭
棚门被踢得摇摇晃晃，整个棚子都晃动起来。好似再多摇晃几下，草屋就要坍塌一样。
王老二最先跨了进来，而后又进来两个一白一黑肤色的男人。
王老二环视了一圈不大的草屋后，视线定格在了茯苓身上。于是指着那草堆上坐着的茯苓看向身后的一个白皮肤男人。
“呐，就这丫头片子，看着模样咋样，是不是够咱哥三好好吃一顿酒？”
那白皮肤圆肚矮男人倒先不急着开口，而是走上前几步，细细打量起茯苓的模样来，他揉搓着下巴上的肥肉不急不慢的开口：“看这模样是个标致的人儿，就是黑瘦得紧，皮肤也黑，嗯，”
他拿起茯苓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手也太糙了。”
“我说王老二，你就介绍这么个玩意儿，这也就只够吃一顿酒钱，不够的话你得贴补啊。”
王老二犹豫了下，“够的，许是够的，就我们三个怎地都不差不是，呵呵呵。”
茯苓压制了心底的惶恐，垂眸细声道：“官爷，奴长得是很好的，若再养白净些，可不止值一顿酒钱呢。”
“我小姨说从前母亲买她可花了五两银子呢，就是外院那些个一般的丫头都要花二两银子。三位官爷在这个时候卖了我只够在镇子里吃一顿酒，也就值个两百文。”
那白皮胖子听茯苓这般说，顿时来了兴趣，“哟，这小娘皮还懂这些，你这话是怎么个说法？”
“官爷们许是知道的，我娘会的好些个东西她贴身丫鬟是教给了我的，那些个算帐认字什么的还是会的。”
“唱曲儿也是不差的，只要再好生养上几个月，过了这个冬天面皮子就白净了。那时候，卖到哪里都是个好价钱，比起现在的几百文可是会翻至少十倍不止的。”
三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后，那王老二倒是显得有些急躁起来。
“你个臭丫头片子胡说什么，你懂啥。”王老二说着就顺手给了茯苓一巴掌。
吓得站在一旁做鹌鹑的六娘子和哑姑一个激灵。
茯苓也不哭，只是平淡的看着那个白胖男人，见那男人没打算开口于是又道：“唉，奴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罢了，这细胳膊细腿的，”说着抬起了自己的手臂瞧，手臂上还真没几两肉，看着一个不小心都怕折了去。
茯苓又看向那白胖子，意有所指的说道：“这世道这么艰难，能吃个饱饭都是天恩了，若是哪天给奴赐个机会吃上饱饭，那奴就是拼上性命也是要报答恩人的大恩大德的。”
茯苓垂下眼睑，“奴已经没有母亲了，可母亲的丫鬟生前提起过，我母亲住的院子一年四季都是有许多花儿开着的，父亲知道母亲喜欢花儿所以就专门搜罗了上百个品种种在院子里供母亲观赏呢。”
“若是奴的父亲知道茯苓还在就好了。”茯苓说着就开始抹泪。
那白胖子听见这话，神情微变，要知道能够收集到一年四季都开的花，且是上百种，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才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