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拒绝庄之亿
李清如到办公室领授课津贴，庄之亿奇怪地接待她。
他显出讲台上没有的亲密愉快的微笑，注视着清如的眼睛很深邃，仿佛深不可测的黑洞，闪着怪异神秘的光芒。她觉得，他的神情间还有获得自由的放肆。伸出的手像饥饿者，急切地捉住清如的纤手，紧紧地握住。微笑凝滞，显出婴儿似的痴呆，比讲台上痴得更没有忌惮。
“啊，清如，感谢你！你讲得那样淳朴感人，给蒙垢的心灵们作了一次深刻的洗礼。”清如抽了抽手，可被钳得紧紧的，哪里抽得出？
抬眼吃惊地瞧老庄，庄重地说：“庄主任？”
他不仅不放开，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趴在清如的手背上，居然用力地摩挲。脸上的呆笑活泛得失态。
“庄主任！”清如严厉小声地说，“请尊重自已！请不要在教师面前破坏自已的形象——这可是很不容易塑造起来的良好形象！”一面断然抽出手，脸上显出那样一种表情，以至老庄立即缩回手，并恢复主任的表情。
清如的话骤然改变主任的形象，就是在庄主任自已眼里，也完全失去讲台上高大光辉的形象，显得如此猥琐。
庄主任觑清如一眼，显然从她的眼神里照出自已渺小的形象。不过，转眼又提起精神，朗声说：“清如老师，我郑重地邀请你加盟我们的事业，城区最好的小学也恭请你！”
可在清如听来，煞有介事的盛情里显然含着礼节性的东西，嗓音显得艰难，因为明知她不会接受。
在人们削尖脑袋挤向城区的时代，如此机会实在不易，所以在清如看来，庄主任的意图实在洞若观火。
“谢谢盛情！清如不够格！”清如正视老庄，冷静地说，“把这些机会给那些该得到的优秀者。”
“你都不够格，谁还够格？”他叫道，一边露出仰慕的脸相，庄重地说，“张清如老师，我以教委主任的名义对你发现绝对真诚的邀请：请你加盟！……我是说话算数的，”瞧着清如的眼神十分真挚，“就是城区最好的小学，也需要清如老师来示范，凭着你的学养和才华，你很快会成为大家的光辉榜样。”
“谢谢鼓励！”清如淡淡地说，并不看对方，“我了解自已，别人的评价从来不能左右我。接受讲课的邀请，决没有别的奢望，犹如当初的牺牲决不是为了换取什么。如果你是好意，就谢谢你！”
说着向门转过身，准备告辞。
主任露出坦率的笑容，照亮和蔼的脸，有种特别真诚的魅力，全然不见了呆笑。亲切质朴地说：“清如老师，请留步！请公正地评价我，除了你看到并夸大的缺点，在这个圈子里自已算是较能干的，待人也不缺乏诚恳的魅力。”
清如瞧着主任漂亮的脸，强烈地感觉到女性肖像的特征，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似乎前面的丑态并非他的本意，或者说，他并没有主宰好色本性的能力。
“啊，清如老师！你还不了解我，在别的场合，我的智慧是足够用的，但遇到类似你这样富有魅力的面孔，我就一下完蛋了。但请相信，我决不会冒犯你的！”
“主任，您好！感谢您！请原谅我的冒昧！既然如此，我仍对您保持敬意，希望您请我讲课用意纯粹。”
“噢！绝对纯粹！请相信我，清如老师！”
“我自信，自已作过的所有选择，以及今后将作出的选择，都是光明磊落的。只要您明白这一点，也就清楚怎样对待我……才是得体的。”
“谢谢你对老师们的教诲，以及……对我的教诲！”主任有些慌张，但立即镇定，“你看，我实在是容易了解并成为你朋友的人。”
“不敢，不敢！我只是一名平凡的教师……我该走了！”说着，露出坚决离开的神情。
“请留步！清如老师，我再次表明，邀请你加盟……用意良善纯洁，恳请你回去再好好思索，我们最好的小学永远向你敞开大门。”
张清如突然改变脸色，觉得非要给主任一个了断，否则不得安宁。
“庄主任！关于调进城的说法，我并不天真，也不奢望。如果你从报告里了解我的为人，就一定清楚，我讲课的动机十分单纯，决不是要图谋什么。因此，希望你不要再强调这类意思”
老庄突然收敛热情，换成另一种语调：“张老师！如果我的邀请被你误解，是有充分依据的，那么我收回邀请。无论做什么，我这人都用良心来衡量，决不欠人家。我以主任身份向你保证，我的邀请用心纯洁。我不过以为，人们都很羡慕这所学校，你也该乐意加盟，在更好平台发挥你的才华……”
“谢谢您了！您看得出来，我是怎样的人，可不是容易引起误解的。所以，我明白您的解释，谢谢您的信任，请不要再说了！”
“啊！”突然热情又爆发，用一惯虚夸的口吻说，“你真是非常高尚，心底纯洁，确实是大家的光辉榜样呵！”
看样子，庄主任又要夸夸其谈一大篇，清如打断他：“谢谢！我怎敢当？”用决断的神气说，“耽误您这么多时间，谢谢！”
说着转向门。主任脸色遗憾，含糊地说着“好”，又显出神不守舍的样子，眼睛盯住清如……
李清如并没有调入贵族学校。她是我同学的老婆。我向同学打听具体情况，可他极不情愿满足我的好奇心。他可不是一般同学，我们曾要好如手足。他拗不过，只简单告诉我：“当官的深沉得很，谁敢领受他的恩惠？……他还答应提拔我老婆呢！真是岂有此理！”口吻相当冷淡。
“是不是不够诚恳？”
“是诚恳过分，是在挖陷阱……莫非你听不出阴险的腔调？活活就是匹唱赞歌的狐狸呀！”
“那么，请你老婆作报告，他到底得到什么呢？”
“那是一箭多雕！”
“多雕？到底有哪些？”
“噢，你这个天真的家伙！——但我们什么都不奢求，他又能把我们咋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