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巨石落湖，暗流翻涌。
这一动，可真如巨石落湖，激起暗流翻涌数层。
光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武川，就有两处先后监测到了这股异动。最先发觉还是最远的北侧，可真不愧是监察百官的不良狱。
议事厅前，红袖通传踉跄闯入，摔倒后又赶紧爬起，顾不上行礼就先禀报道，"主......主帅，他......出现了。"
玄色石阶下十二位戴着面具的不良将位列两班，闻言也是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抬头望向上位的不良帅。
"位置。"
"岭南，岭南边境。"
身披黑袍的不良帅始终负手背对众人，冷冷道："岭南？南疆十万山？有点意思，申，就辛苦你走一趟吧。"
"喏。"
面具上写着一个朱色'申'字的黑袍壮汉行礼领命后，便转身大步流星走出议事厅。
同时，位于西侧无相寺内的法相宗走廊，一个小沙弥也是匆匆赶来，见到身着灰色纱袍的玄正法师后，赶紧站定双手合十道："法丈，他出现了。"
玄正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沙弥的肩膀，微微一笑后，又转身看向南方。
随后不久，紧邻大理寺的辑妖寺大堂内，正在批阅公文的掌符袁纯罡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却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可是来人并没有接茬，他眉头一皱，这才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还有？"
"地仙宫动了，往南，原因不明。"
"呦呵，看来今天有得忙了，去吧，帮我跟你嫂子说一声。"说完，袁纯罡挥挥手后，又继续批阅公文。
岭南边境，正是草鞋少年林小伍的所在之地。
此刻他又再次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空荡荡的袖管随风摇摆，紧握横刀的右手也止不住地在颤抖。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别看了，逗你呢......就是个快死的......瘦老头......"
话还未说完，林小伍就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后仰倒退几步，刚好撞到身后的巨石，于是他就顺势背靠石面强撑着，才不至于坐下。
"你儿子是我切的，是不是很猛。"他再次咧嘴一笑，只是没有力气再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
胖妇人脸色一沉，从咬牙切齿间嘣出'找死！'后，双目一瞪，狠狠甩手再次扫出一股强风直奔林小伍而去。
这一次，林小伍却没有再抬手格挡的力气，他缓缓闭上双眼。
落日余晖、霞染暮云，真美。
"砰！"
林小伍感觉如有万斤巨石撞入胸口，五脏六腑震荡翻涌。好在这种窒息的疼痛，他仅仅只疼了一个呼吸，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而他身后原本凹陷的巨石，早已碎成齑粉。
失去意识又失去倚靠的林小伍，整个身体顺势就要往后仰面倒下。
可就在这将倒未倒之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林小伍整个人突然朝前一个躬身，双手如断肢一般无力下垂，随后又艰难地抬起双臂、挺起身板，同时发出猖狂而又狰狞的笑声，身体也随之剧烈抖动。
这一阵诡谲的笑声，笑得连在一旁的胖妇人都觉得头皮发麻。这一前一后，她能明显感觉眼前的这个独臂少年，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至少在实力上，是突然暴增，而且只怕不在她之下。
"哈哈哈......哈哈......咳......咳......"
还未等林小伍笑完，他就接连呕出三大口鲜血，已然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水，他也完全没有压制伤势的意思。缓了几个呼吸后，他才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刚刚流出的血迹就挂在脸颊上，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他嘴角上扬，邪魅叹笑道："可惜啊可惜，如果你此前在修行上能多下苦功该多好，这样我就能如愿去死，你也不至于白白丢了性命，多好，可惜啊可惜。"
此话一出，胖妇人瞬间爆出一身冷汗，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那少年瞬间释放的杀意，令她如坠九层炼狱，抬头仰望也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这是一种绝对的碾压。
只是越是绝望，反倒越能激发求生的欲望。濒死面前，任谁都不会坐以待毙，甚至会全力一搏，换个一线生机。
这种状态下的实力，才是她最巅峰的状态。
独臂少年，恰恰等的也是这一刻。不为别的，但求一死。
想必胖妇人也自知退无可退，就算机会再渺茫，也都要拼死一试。
只见她褪去全身人形，慢慢化回一只蛤蟆巨妖，随后张大巨口开始吞吐天地灵気，而她上空则聚拢出一层黑云，交织翻滚。
此间，独臂少年只是满脸期待的看着她，寸步未挪。
六息之后，胖妇人这才闭口躬身，肥硕的大腿青筋暴起、棱角分明。她原本抱拳紧握举过头顶的双拳，奋力挥下。
空中的翻滚的黑云随即炸出数条闪电，冲向独臂少年。
妇人同时纵身跃起，却是向后跳，竟是要退逃。原来刚刚所有的动作，都只是一个障眼法。
究竟是怎样悬殊的实力，令她连奋力一搏的勇气都没有？
少年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顺势轻轻挥袖，随后捂着胸口，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朝破衫少女和老头的方向走去。
而早已逃出一丈开外的胖妇人，连转身都来不及，就被一道无形的刀风拦腰斩断，墨绿色的妖血瞬间炸开，溅射八方。
就连远处少女的脸上，也都溅到了几滴。
正是这几滴冰凉的妖血，才把她从震惊中拉回现实。看着眼前这个正在一步步靠近的断臂少年，她实在无法与刚刚那个还与她斗嘴的奸商联想在一起。
他究竟是谁？明明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被打得这么惨？为什么他说自己要去死？
无数的为什么一下子涌入她的脑子里，可她又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本能地一手抱住爷爷，一手举起刚刚那把短刀，朝向少年。
这是此刻她唯一能做到的一件事，尽管毫无意义。
就算接下来他会杀了自己，那至少在死前，她也努力保护了爷爷，这样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独臂少年边走边看向少女的方向，他再次得意笑道："来吧，来打一架，能打死我最好。"
少女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地抱紧爷爷，手中的刀也握得更紧，指甲早已陷入掌心，连疼都忘记了。
他肯定是个疯子，自己要有能力打死他，还至于被他坑到要花三十两雇他救命吗？想找死，你去找别的高手啊，干嘛来找我们。
只是这一番话，她也只敢在心中腹诽，此刻她连开口求饶的勇气都没有。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因为这句话，直接冲过来把她打死。
可就算她什么也不做，独臂少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随着少年一步步走近，她紧张到不敢呼吸，闭着双眼等着自己像那母蛤蟆一样被拦腰斩断。可是她接连等了三个呼吸，都没有等来预想中撕裂钻心的痛，反倒是突然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胭脂香。
还有一声柔美的安抚："别怕，他要找的是我。"
破衫少女疑惑地睁开眼，就看见一位身姿曼妙的锦衣少女，横剑负手挡在她的面前。
清风拂过，那淡红的锦衣宛若三月春风里，飘飘摇曳的落红，如诗入画。她甚至觉得这是人间最美的风景，而这风景里的人，绝对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人。
"你叫什么？"
锦衣少女并未回头，只是柔声关切地问道。
"慈恩。"
闻言，少女忽然转头，冲慈恩微微一笑，道"这名字真好听，我叫陆青雨，是南唐钦定的辑妖师，放心吧，我定能护你和你爷爷平安。"
随后，她便握紧手中长剑，转头冲向不远处的独臂少年。
慈恩只感觉如沐春风，她说不出这一笑有多美，但在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是男儿身。
只是同样看呆了的，还有眼前这个独臂少年。此前他靠近破衫少女，看清他脸庞的那一刻，他愣住了，随后紧蹙眉头，更加疑惑地看着她。
还未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少女身后的树林中又跳出一个锦衣少女，款款落在他的前方。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湖之上，也同样款款落下一枚石子，荡开层层春波，久久不能平息。他更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妖力，能够在无形之中，相隔数步照样揪住他的心。
这是他在无数混沌中，不曾感受过的美好，更令他想起了无数儿时的温暖，虽然想不起具体的记忆，但那种温暖似曾相识。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出现，不该让她看到这一刻的自己，这样见面，一点都不好。
想到这，少年便立即如魂飞九霄，整个人直接重重砸在地上，不再动弹。
这一下，轮到两位少女，看得满脸狐疑。
这，是在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