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奇酿

随着赵叔将那坛子轻轻拧开，一股特殊的味道钻入了我的鼻孔。

那味道微甜带香，有点像蜂蜜可又不是，隐隐间还有一股淡淡的酒精的刺激，闻多了上瘾又上头。

这显然是一种酒精饮料，和包子的味道一样勾人馋虫。但却是另外一种更为高雅清淡的香味。

随着鼻子的微颤。我惊问赵叔道：“这到底是什么呀？”

“是十二奇酿里的一种！”赵叔很干脆地告诉我，“灰老太爷酿的酒哇！”

“哦！”我听了赵叔的话，立刻全明白了。

在我们东北许多地区，尊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五种动物，为五仙。它们和野猪、黑熊、狼、豹子、老虎一起合称十煞。

和后五种出现在山林之中，且数量日渐稀少的猛兽不同。这五仙因为和人有频繁的生活交集，甚至能和人杂处一室，所以有关它们的传说与信仰反而更多一些。有这五仙外加一个“悲王”，便是我们老家出马仙的基本框架和配置。

五仙家能拥有如此多的信众，除了民间迷信之外，和它们本身具有许多的神秘行为不无关心。别的不说，只在我的家乡，便讲这五兽有旁的野兽都不会的“通人技”。

所谓通人技，是这五种动物身上所独有的拟人行为。这些行为真实存在，分别而讲，有狐狸善口技学鸡叫；黄鼠狼能搬家能游街；白刺猬会拜坟吃贡品，蟒蛇仙能抽烟爱吐雾，灰皮耗子喜屯粮会酿酒。

或许正因为这些生物拥有的这些拟人举动，老人们才会以为他们会通灵，能成仙。

而在这五位仙家中，我以为“本事”最有趣，也最玄乎的，就要数灰皮子酿酒一事了。

在我们老家，灰皮子代指田间地头的一切鼠类。虽然它们行为各异。可却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喜欢屯粮食。据说在很久以前的困难年月。老家人会在青黄不接时按照某种经验掏鼠窝，找灰皮子囤积的粮食应急，谓之“翻鼠仓”。

在翻鼠仓的过程中，会偶尔有人挖出一些混合着酒精的液体。旧时老人都说这是已经成仙得道的灰老太爷嗜酒，从古时候大户人家偷来的佳酿。更是灰仙存在的有力佐证。

不过后来，我们这一代人和上一代人渐渐接受了那些农业学家们的说法。相信这是老鼠屯粮时，偶尔用粮食、蜂蜜、浆果以及地下埋葬的冥器之类，在各种机缘巧合下自然发酵出的酿造。

相比于前四种，灰皮子酿酒的事情最为稀罕。至少在跟着赵叔之前，我只是听说过。如今一见，虽然明知道有科学解释，可还是感觉到惊奇无比。

也因为惊奇，我问一旁的赵叔道：“这老鼠酒可是罕见的食材。您怎么知道在那里找他呢？”

对问，赵叔告诉我道：“自然是天时帮衬。这种酒阴气重，酒精挥发出来，会把覆盖其上的雪熏成黑色。”

“哦！”我点头，又问赵叔，“可又怎么用这玩意对付安大满那个恶人呢。”

赵叔一边挽起自己的袖子，一边吩咐我道：“你帮我拿二斤江米面、二两苏子、一袋红豆沙来，咱们拿这酒做道菜，就都有了。”

我听了赵叔的话，立刻去了。待我把这些东西从库里寻来。赵叔已然将那一罐子“老鼠酒”拿进了后厨。

开刀做菜时，赵叔先将江米面放进老鼠酒中“吸味”做糊。又把这些吸饱了酒精的江米面捞取出来，在其中加上豆沙，最后用苏叶子包裹起来，做成一种船形的，手心大小的米糕，放进蒸笼。

望着这些蒸笼里的米糕。我脱口而出道：“这是苏耗子！”

“对！”赵叔冲我点了点头，又讲，“这是我跟吉林春合饭庄廖师傅讨的手艺。知道这人吗？”

“还真听我爸说过！”我惊愕点头，并又讲，“我爹说曾经他吃过这人的饭，他做的苏耗子和雪衣豆沙天下第一……难道他也是火郎中。”

“不，他是关内庙里的，那雪衣豆沙的功夫是我教导他的，交换条件就是这道苏耗子。”赵叔说话间笑了笑。

他打开灶火，把一笼屉苏耗子蒸上后。又问我旁的问题道：“安大满这个人的履历你也看过。还记得他窜的什么窍，拜的什么山头，寻的什么师父嘛？”

对问。我立刻回答：“那害人精打的是‘武窍’，靠山是黄家，尊的好像是三太爷。”

“胡黄白柳馋嘴子，只要贡品对，没有应不动的事情。”赵叔不等我回答，便主动讲，“有了这些礼品，黄三太爷要是敢出面护短，我就有讨价的余地了。”

“可这苏耗子不是活物。它只是长得比较像耗子而已。其实就是个江米团呐。”我困惑而答。

赵叔则回答我道：“当但有了这奇酿的加持便不一样了。这酿造有鼠的精气，如果安大满真养了三太爷，绝受不了这味道的。”

随着赵叔的话，我的心里渐渐起了满满的期待。也随着灶上的火头越烧越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苏耗子制作出来后的样子了。

大概一刻钟后，赵叔关闭了灶火。将笼屉从里边拿出来。紧跟着我的眼睛和鼻子都受到了难以置信的刺激。

在锅灶的“白气”中，一只只苏耗子整齐排列在高粱秆的笼屉上。它们晶莹剔透，又被苏子叶紧紧包裹。宛如一只只粉雕玉琢的白皮黑腹的老鼠。透着一股赏心悦目的“仙气儿”。

而更厉害的是，因为苏耗子用了那奇酿的原因。这苏耗子的味道还特别的馋嘴上瘾。且它的香甜味道似乎有加重饥饿的副作用。让我闻到之后，竟然产生了一种想扑上去啃一口的冲动。

不过作为一个正常人，我终究没有被冲动支配。只是就在这时，我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美丽而惊叹的声音。

“我的天！好香的耗子。”说话的人是我师姐娇娇。这位神姐在我回头的时候，口里的哈喇子已然流出了嘴角。

而后她如被催眠一般痴痴地走向那一笼屉苏耗子。口里说出耸人听闻的话道：“我好久没吃活耗子了。快给我一个。”

听着我师姐的话，我突然明白赵叔的本事不光对黄三太爷管用。也彻底明白为什么赵叔要在半夜里瞒着娇娇出去寻奇酿了。

耗子酒制作的苏耗子既不干净也不卫生。我自然不想让师姐吃到。可就在我发生阻止她的时候，一件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在我伸出手去，阻挡娇娇时，我这位师姐很不礼貌的凶了我一眼，还冲我龇牙咧嘴。好像一只发怒的小奶猫。

也在那一瞬间，我在娇娇的口腔里看见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