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玉包金露
虽然不是很懂,但我依旧重复那四个字道:“玉沾金露。”
六哥几句话,瞬间让我感受到了一个大厨的威压。更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果然是山外有山的。
“好好看着吧。学会了,也不枉你叼着锅在外边跑一遭。”说话间,六哥从我的工位上提起了一把桑刀。
他用嘴吹了吹刀锋后。明显感觉不太犀利,便又颇为专业的找来一只碗,并用碗的底沿很蹭了几下。
在之后,六哥用变快的桑刀沿着那注水的猪肉一阵切割,很快从巨大的五花肉上,切下了两张巴掌大小,如玉,似胶一般的猪皮。
取得猪皮后,六哥又从我们的调料堆里寻了很多葱姜蒜等物。最后又抓了两把我用来磨豆浆的泡发黄豆。
当各种辅料齐备后,六哥取了一根筷子,往比拇指还粗的大葱正中轻轻一捅。顿时便将葱核心的葱白嫩葱芯等物捅出了内部。
而后,他把我一向视作精华的葱芯扔到一旁。却把那一段中空的老葱皮拿在手里。
我对于六哥这种去精取粗的方法不太理解。但很快,我便见识了他这道玉沾金露的高明之处。
取得这段葱皮后,六哥迅速且了葱姜蒜末,把他们盐、胡椒、辣椒、老抽和少许姜黄腌制混合了,弄成一种黏稠的膏。
在之后,他把那些膏状物用筷子筒着,装进了中空的葱段里,随后又把那两张猪皮包裹住葱段,并以白棉线封实。
随着他的动作。我这才恍然道:“您要炖的不是猪肉,而是猪皮。而且还要用紧固法来炖。”
听了我的品评,六哥微笑道:“有点子见识。还知道紧固法。对得起火郎中三个字。”
听了他的夸赞。我并没有为之自豪,反而还感觉自己学得太浅显了。
所谓紧固法,是一种专门用于炖煮猪皮的方法。赵叔说之所以有这种方法,全因为猪皮这种东西的特性。
猪皮这玩意,全是胶原蛋白。皮层又精致,故而不好炖烂。所以一般的炖煮方法往往是简单的大火炖烂,而后待其凉透后,用刀切成细丝小块食用。
这个最常用的方法,有好有坏。好处是可以把猪皮炖的极烂。坏处则是因为太烂,没嚼头。以至于必须凉透了之后再行爆炒或者凉拌吃着才有劲头。
但如果再行爆炒或者凉拌的话,这菜的性质便发生变化了。
因为在专业厨师的眼里,炖菜、炒菜、凉菜是不一样的严格区分。
但凡说炖菜,便只能特指加水弄熟之后趁热吃的菜品。凉菜,则只能是菜品常温之后在吃的菜色。
有了这个细分,凉拌猪皮即便在美味,炖得时间再长,也不是真正的炖菜。而能当炖菜吃的猪皮,则必须用紧固法不可。
所谓紧固法,其实就是像六哥这样,把猪皮用棉线、马莲之类捆绑起来在放进锅里去炖的方法。
这样炖出来的猪皮,因为过火的面积小,内部填料紧实,故而适合热吃。是真正的炖菜。
但禁锢法虽然不错。可是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卷曲在一起的猪皮越往里越不容易入味上色,经常是外边的猪皮炖煮到艳红软糯了,里边的猪皮还是白如生皮的。
这一个矛盾。我赵叔自己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直到我看见了六哥做猪皮的方法,才突然间茅塞顿开。
如果在猪皮中间加一段填充了调料的空葱的话,就可以让原本最紧密而不好入味的部分最先接触调料,让味道和颜色渗透进去。
而且更绝的是,当调料随着升温,渐渐融化在肉皮和汤水里的时候,中空的葱管会形成一个通道,让热水进入。
这样一来,肉皮内外会同步煮熟。就不会出现一层都已经炖烂了,另外一层却还没变色的窘迫。
当六哥将两条缠着棉线,包裹着大葱和调料的猪皮卷与黄豆一起放进高压锅里的时候。我不得不佩服道:“举手投足,都是经验和学问呐。”
我这一次的夸赞,出人意料地没有得到一向自负的,六哥的关注。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六哥已然打开了燃气灶的火焰,开始给高压锅加温度了。
在加温度的过程中,六哥向我展示了一个炊事员的恐怖素质。
他自盯着那火苗的第一眼起。便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样。平常人一分钟要眨好几次的眼睛。他竟然能简化到几分钟才眨眼一次。
其间,他肢体唯一的行动,便是随着火猫颜色和高压锅发出的声响,伸出手,轻轻调大或者调小火焰的截门。
六哥的职业素质超过我的预期。所以在六他看火的时候。我对他也自然表现出了最大的尊敬。
直到半个多小时后,六哥关闭了火苗,才又恢复了他原本那种自信到自负的样子。
“好了。闷炖降温也是这道菜的一个过程。十分钟之后,我一开封。这道菜便成了。”
说完这些,六哥抬起鼻子尖,用近乎于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我言道:“该你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看到六哥这些本事。我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单纯的自大狂。但看过之后,我便明白他的高傲是有资本的。
对上这样的人,既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荣幸。
略微沉默后,我冲六哥拱了拱手。先说了一句“稍等”,随后又往我们店的新冰柜里去摸食材。
片刻后,当我手伸回来时,其间以多了一条比手臂略短的大鲅鱼,因为刚从冰柜里出来的原因,它身上挂了薄薄的一层霜。
鲅鱼是辽海特产。这种鱼我们县虽然不产。但却是东北地方的一种最爱鲅鱼、刀鱼、海参更是东北饭店不可或缺的标配海鲜。我们饭店虽然不高端,凑不起名贵的海参,但炖鲅鱼和鲅鱼饺子,也还是有,并且是很受欢迎的名菜品。
因为该鱼长能长的巨大,且有一张马脸,故而在我们地方。都管此物土称为马鲅子。
六哥望着我手中的马鲅子,略微皱眉。随后问我道:“你要做炖鲅鱼?”
“对!”我点头。随后提起一把刀,将带着冰碴的马鲅子从中央直接切断。又分成小块。
“你刀法不错。”在我斩鲅鱼的过程中,六哥凝视着我手里的菜刀,罕见地夸赞了我一句。
可随后,他便皱着眉头冲我道:“鲅鱼肉厚,但腥味极重。炖好了,那便是一锅鲜汤。若炖不好,那便是一锅臭水。不知道,你拿什么调料去中和掉它身上的腥味?”
六哥问我时候。我已然将鲅鱼都夺成了半个馒头大的滚刀块。
在把这些鱼肉块加入大锅,熬炖之前,我得空告诉六哥道:“直接下火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