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变化
两个小时后，高温和堵车让三人都感觉到很累，丁未看着手机导航说道：“就前面电线杆那院子，我跟刘森去找人，道士你在车上等会吧。”
“这车没空调啊，等在里面太热了。”诸葛云无力地扇着羽毛扇。
丁未和刘森下了车，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点零钱，说道：“给你钱，去买根冰棍，再买几瓶矿泉水。”
诸葛云接过钱，从车窗四处打量了一下外面，点头道：“好吧，你们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往小区里走去，刘森回头看了看，远远看到诸葛云鬼头鬼脑地下车往超市走。
“我怎么感觉这人不太靠谱啊？”他问道。
丁未也回头看了一眼，摸出烟盒弹了弹，点上火深深吸了口。
“只是个学了道家剑法的武术爱好者，根本就不是道士，呵呵。”丁未回答。
“啊？你咋知道的？”刘森有点惊讶。
“很简单，《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确实是擅长五行八卦的道家手段，可以说是道门中人。但是呢，《三国志·蜀传·诸葛亮传》里唯一提到的八阵图，那也是行军布阵之法，是兵家手段，往上研究也只可能出自战国鬼谷子的《奇门遁甲》，跟道家没有关系。他拿演义小说故事当自己身份的根据，你觉得我能信？”丁未边走边不经意地说。
“可他怎么知道我姓刘？”
“你要说不姓刘，他会问你姓什么，姓关？姓张？姓姜？姓赵？不管你姓什么，丞相都能和你老祖宗扯上关系，只是街头骗术罢了。”
“他那么痛快就跟我们走了，是不是有问题？”刘森问。
丁未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楼号，又换了个方向走，说道：“摆摊是为了赚钱，摆在公园附近可以理解，算命什么的毕竟老年人是主要消费群体，可是问题在于，为啥是在有人大小便的桥下隐蔽处？如果只是为了阴凉，他完全可以摆在公园树下，或者路边的广告牌下面，生意会好很多。”
“确实，我还以为只有我闻到味儿了。”刘森说。
“那么，从上面的情况做推论，推论一：他喜欢臭味。但如果那样，他应该摆在公园厕所门口，所以不对。推论二：他那位置是风水宝地，能日进斗金。但是从风水习俗上说，桥头桥下路口一般烧纸给先人选那里，是因为沟通两界，阴气够重，活人呆久了都会生病，别提赚钱了，所以也不对。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让一个普通人坚持选一个臭烘烘的地方了。”
“是什么？”
“他在躲人，有人要他死。”丁未答道。
“啊？这推论跨度我有些跟不上啊。”刘森做了个苦闷的表情。
丁未面无表情：“我们大热天穿这身其实一下就被认出来了，因为他以前见过调查组的前辈，他立刻就决定要抱我们大腿。他曾经单人杀过尸瘪，身体素质和剑法都应该不错，但是面对敌人他还要躲躲藏藏。他选的地方是桥下，公共场所又非常隐蔽，车开不进去，而且水泥柱子到处都是。”
“你是说他招惹的人有枪？”刘森也严肃起来。
“是的，见面就投靠我们是因为当年见过调查组有枪，在武器上和敌人在同一档次。在公共场所躲躲藏藏，以他的身手来说意味着敌人数目不少，希望路人听见枪声会报警，否则一两个枪手在小巷子里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需要那么多柱子当掩体，代表着那些人随时可能会开枪，没人在大街上开枪只为听响儿，肯定是奔着杀人去的。”
“情况不太好啊…”刘森扣了扣脑袋。
“无妨，我一直注意着，刚路上没人跟踪，他敢去超市也说明没问题，他应该有某种程度上的武者直觉，短时间不会有问题。”丁未轻松道，他抬头看了看单元号：“就这了，六楼。”
两人走进楼道，这是栋有几十年历史的筒子楼，下午楼梯间还是十分昏暗，墙壁上粘了不少蛛网和小广告，还有红油漆字写着某某大法好的标语。每层八户都有些杂物堆放在楼道里或者自家门口，更是显得狭窄和破败，总有种坏菜叶子的味道，可能是哪家的泡菜坛子。
总算到了六楼，丁未呼了口气，刘森也擦了擦汗。狭窄低矮的楼梯让两人都觉得压抑。
“这种鸽子笼，住着也是遭罪。”刘森皱着眉头。
丁未活动了下肩膀：“608，最里边那间。”
两人躲开楼道里摆放的各种破烂，走到了门口，丁未突然拦住要敲门的刘森，趴在门上听了听，又闻了闻，从怀里抽出了手枪。
“我就知道上午那么顺利，下午肯定要出事。”丁未无奈地小声说，打开了枪的保险。
刘森先是抽出背后的霰弹枪，才做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丁未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地面，刘森才注意到，从紧闭的门缝下，有棕黑色的淤泥缓缓地流出来。
黑泥散发着淡淡的腥味，表面上有像金属的光泽，很粘稠，如果不是还在像活物一样微微脉动，就有可能忽视过去。
丁未打了几个战术手势，刘森点头确认。
刘森开枪打在门锁位置，立刻又补上一脚，仅仅包着铁皮的房门应声而倒，在门口戒备的两人，看清了屋里诡异的景象。
这种老房子被叫做“鸽子笼”，是因为开门后就是个狭长的房间，面积往往不大，可是客厅、卧室、厨房、厕所全是它，说好听点叫做一居室，可也改变不了贫民窟一样的惨淡本质。
此时此刻，只见海量的黑泥铺满了整间屋子，如同夜晚的沼泽般黑暗阴森，墙壁和天花板也像融化了一样，流动着同样的浓稠浆液。腐败的、令人作呕的酸臭气息扑面而来，强烈的排斥感不停地冲击着丁未的胃壁。
在两人枪械手电的光照下，隐隐约约看见有些怪异的人形站在黑泥之中。
也许是听到枪声，也许是感受到了光线，几个黑影扭动了起来，转过身来的它们，就像是雨中融化的泥偶，人形的它们在尖端位置有大小不一的三个洞，看起来就像是恶作剧般的眼睛嘴巴。它们不断地融化成黑泥，又不断地从黑泥中站起，互相吞噬，又互相融合，带着奇妙的韵律和平衡，慢慢地向门口移过来。
丁未感觉到强烈的厌恶感，头顶上像电流通过一样麻麻的，耳中也短暂地传来嗡嗡声。虽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是身体的反应让他明白了，这是面对高级掠食者时的惊慌，是根植于人类血脉中的恐惧本能。眼前这用词语难以描述的东西，是里世界怪物。
不过长年残酷阴暗的生活，赋予了他另一种本能，求生。
他强忍着眩晕，勉强倚在门框上开了枪，一颗颗子弹从那怪物的身体中间穿过，立刻就被其他的黑泥填补，此时旁边刘森也猛烈开火，霰弹枪也只能延缓怪物不到一秒的时间。
“子弹无效，快想办法！”刘森一面装填弹药，一面大声说道。
丁未也注意到怪物不惧枪弹，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光在楼道的杂物中寻找能拖延时间的东西，突然他发现了一个好家伙。
那是在楼道另一头角落里的一套简易灶具，连着一个煤气罐。
他从杂物形成的缝隙跑过去，摇了摇罐子，基本还是满的，于是就拖着它到608隔壁606的门口。
“后退，我们去走廊另一头！”丁未喊道。
刘森一边开枪一边慢慢后退，然后两人转身跑向走廊另一边的杂物后面。几秒钟后，庞大的怪物从门里流了出来，它攀缘上了走廊尽头的墙壁，慢慢向两人移动着。
“扶好了！”丁未喊道，同时手中的枪吐出了子弹，第一枪将煤气罐打出一个小洞，液化气从那里喷出，低温让空气微微扭曲。第二枪在煤气罐上擦出了火花，立刻就是剧烈无比的爆炸。
强大的爆炸在楼外墙上开了个巨大的洞，火光与冲击波把怪物吹出了楼外，同时也把距离较远的两人震倒在地，用来当做掩体的各种杂物把他们埋了起来。
丁未挣扎着，摇了摇眩晕的脑袋，耳朵也短暂失聪，他用力掀开身上压着的，不知从哪里来的床板，坐起身来，剧烈地喘息着。楼道里的灰土更是让他咳嗽个不停。
几分钟后，他才站起来，失衡感让他只能扶着墙慢慢移动。
自己并没有受伤，得过去看看刘森。他在废物里扒了扒，翻开自行车的轱辘，还有一扇门，看到了他，也没有大碍，只是震昏过去了。丁未捡到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浇在刘森脸上。
“醒了吗？起来吧，我扶不动你。”丁未扔掉空瓶子，它嗙啷啷地掉下了楼梯。
刘森坐起来咳了几声，抹了下脸，问道。
“它死了吗？”
“不知道，咱们运气不错，这是私人黑气站灌的煤气，装得满，威力也大得多，我本来没想会把外墙炸开的。丁未答道。
“地板没有塌，只是墙没了，咱们过去看看。”刘森说。
两人来到爆炸形成的悬崖边，周围有星星点点的火苗，还有怪物被撕裂的残骸，往下看去，怪物像块黑布一样贴在楼下地上，一动不动。
“看来是死了，我打个电话，这么大动静得先和核心通通气，让后勤过来打扫一下。”刘森说着就掏出了电话。
丁未点点头，四周打量着，这层楼不是炸掉了墙就是吹掉了门，所有房间都能进了。他迈过杂物，走进了最靠近楼梯又离爆炸点最远的601。
空的，什么都没有，作为保存最完整的房间，从门窗合页上的锈渍一眼就能看出至少一年没人住了。
没有去听刘森怎么汇报，丁未每间房都进去查看了一番，几间房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