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平沪歌
太祖定汴百千秋,高祖居杭过万宿,兵不休,西夏不灭女真摎。小城谷米满石臼,佃东囊厚无人僦,臣乞虬,黄龙戏珠恶蛟赳。
柳氏兄弟
大宋北境,平沪小城。明明是早秋,可这儿的风却冷得出奇——微风勾魂,烈风索命。
好在今年的烈风不大光顾平沪,平沪人的生计得以苟延。对于那些出门便被微风勾掉魂魄的可怜人,大多数平泸人不认为他们是值得可怜的。因为他们都是倒霉虫,倒霉虫不值得可怜。柳长歌盯着黑木车子上的那三四个横着的倒霉虫,一个人坐在倒霉虫旁边喝着酒,哥哥柳长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又饮酒?唔惊翻去畀人唠啊?”话说这柳长渊也算是一条粗汉,说起话来声音粗大得可使城中小屋抖三抖,却偏偏不能使柳长歌放下手中的酒葫芦。
“哈——”一口烈酒入胃,柳长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再抬头,又是一口烈酒。
柳长渊干巴巴地看着柳长歌喝酒,心里头可谓是有数千条蚯蚓在上面爬行一般,一双圆眼瞪着柳长歌,见他还要往嘴里倒酒,两步向前一把夺过酒葫芦,猛得往嘴里头灌酒。
“咕咕,哈——”
柳长歌听着,嘴角微微上扬:
“唔惊畀人唠啊?”
“都唔知咿滴人系度讲咩耶!一滴又话我地兄弟系倒霉虫,一滴又话我地兄弟唔配埋入义葬冈,真系一班金狗嘅好兄弟。”柳长渊吐了一口唾沫又往嘴中送了口好酒……
杜无影
杜无影是个赌徒,但——
“三六九,大。”坐庄一语落下,便听得杜无影锤膝,连声喝骂:
“怎么又输了。”
俗话说得好“耍猴儿不怕人多,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听他说出这话,周围一众赌徒纷纷跑来围观,一些好事的看着这边的闹局,还不忘嘲笑,道:“哟!杜大爷,今儿恐是您今年的第三百八十三个亏空日了吧!冒昧问一句,您那朝廷发下来的军饷,可输光啦?”
“一边去,等老爷我赢一把大的,定能将这输掉的窟窿给填满,钱老板。”一声令下,却见不远处一个贼眉鼠眼的锦衣小老头摸着山羊胡子小跑而来,才站稳,便笑眯眯地问道:
“杜大爷,不知这次您又要借多少钱财哩?”
“二百两银票,我押大。”
“好嘞!”
“咯啦咯啦,咯啦咯啦。”骰子在杯中响了片刻,打开的瞬间,坐庄的呼声也随即而至——
“一二三,小”
“怎么又输了!不对。”杜无影话音方落,忽觉得这宝案的高低似有些不平整,正欲向前,不想钱老板竟横在中间,没好气地呵斥道:“杜老爷,输了便输了,您可别不认……嘿!”话还未说完,却听他倒吸了一口气,再看时,人竟已被这杜无影一手推倒在右侧的宝案上,出于本能反应,落地时,他自个竟连同宝案上的布一起摔倒在地,将这桌下的别有洞天给展露无余,周围也顿时响起一片骂声——
那是一个小孩子拳头般大小的洞,里头斜斜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磁石,忽然,磁石上下摆动了一下,似要顶什么东西一般。
这番情景,钱老板自是不能再说话了,只见他一双贼眼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众人,正要扭头向杜无影说声“饶命”这一类的言语,却听见身旁有人已捏起了拳头,登时心中暗叫不妙——
“嘭!”
何财生
何财生是平沪城内最小却又最富有的地主,可他也是个不择不扣的吝啬鬼——除了朋友,任何人向他借钱他也不给。
中秋时节即将到来任何人都想讨些银两去买些上等的桂花酒回家同家人朋友品尝,上官婉月家里那个成日花天酒地的大少爷上官彧也不例外——拎着家里上好的棋盘,跑来这向何财生一顿示好,却不想,人家压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咳咳,上官公子,您的这份拜节礼,小弟我今儿是收下了,隔天等小弟有空了,小弟再在集市里头给您寻些新鲜玩意儿。”
上官彧听了这话,一边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哼!要知道这臭小子可是真的会挑东西,上回也不知是从哪讨来的美人盂送到自己府上,那鬼东西张着个大嘴巴,差点没把自己给吓得去见阎王爷,后来去集市上看,才知这东西也就值几文钱,气得自己只得捶胸大骂;如今这臭小子又说送自己新鲜玩意儿,怕是又要给自己送上些什么古灵精怪的东西了。
“何大哥,我……”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小弟与人还有约!上官公子,失陪。”
上官彧还要说些什么,却不想这家伙竟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便只好自个收拾了回府。
离开何府时,上官彧隐约听到何财生的声音从隔壁屋子里传来——
“哎呀!不泃小兄弟,你怎么亲自来了?”
“财生兄,我……我将钱赌光了,向你这借……”
“打住!打住!咱们兄弟的事又怎能叫借呢?要多少尽管拿去好了,哥哥我明儿再到集市里头卖些东西什么的就能补上了。”
上官彧听着,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又是秦不泃,他个客栈小二有什么本事,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他就这么边想边走,上了车,向远方奔赴……
练凝霜
练凝霜凝冻住的不是挂在枝丫上的雨水,而是自己的鲜血。
晚秋时节的雨格外的寒冷,家家户户都早早紧闭了门锁,唯有她一人仍湿着身游走在湿漉漉的大街上,四处寻找一个愿意同自己回家的大夫——秋冬换季了,母亲的老寒腿又犯病了,如今已是寸步难行,恐是治不好就没法熬过这个冬天了。
可这是一向吹惯冷风的平沪城呀!恐怕除了那为数不多的正义之士,也就只有一种人愿意向她伸出援助之手了……
雨声嘈杂,冷风嘶鸣。
“嘿嘿,小姑娘你是在找大夫吗?哥哥这儿就有个好大夫。”一声坏笑,夹着几分的不怀好意,从练凝霜的身后窜出,直将练凝霜叫得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因为一心只为救母,练凝霜没理会这一身的鸡皮疙瘩,甚至连这话里头的恶意也来不及体会,一听说有人愿意给自己找大夫,便直接转过身去——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削男子,此刻,正戏谑地对练凝霜笑着,见这妮子要逃,便伸出那也不知多久没洗过的手,扯住了这妮子衣裳……
话说平沪城内虽有狼,但平日里也叫得不甚嚣张,却不知怎的,在这夜里,平沪城内狼嚎不断,狼嚎中还夹杂了一只待宰羔羊的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