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为师难呀
信誓旦旦说自己要准时的苗一一忘了一件事：如今的这个世界没有闹钟。
本来呢，她也有些担心自己不能按时起床，所以睡得并不安稳，夜里醒了两次。
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掀起窗帘一角看了看月亮，大概凌晨一点左右。做过多年社畜的苗一一，当初加班熬夜到这个点是常事，感到累了时也会起身伸伸懒腰，端杯咖啡看看月亮。
既然距离清晨还那么早，于是放心大胆地继续睡。
第二次醒来，再探头看看月亮，好像没移动多大点儿位置，可能也就过去了一个小时，她一翻身便又睡了过去。
可是苗一一忽略了，自己的这副皮囊现在只有十八岁，既有着令人羡慕的好胃口，也拥有雷打不醒的好睡眠，她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香的，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苗一一睡到了自然醒，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看日头，再一问正轻手轻脚不敢惊动她的小白，居然已经是巳时了，也就是早上九点！
完了！完了！第一天当徒弟就敢放师父鸽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混呀?
苗一一从被窝里弹起来，匆匆把毛巾蘸湿了，胡乱抹了把脸，一边编着麻花辫一边飞奔去后院，准备好好向柴师父做检讨。
她一眼就瞅见了袖子撸起老高的老柴，正抡着斧头在偏僻的角落里劈柴，面前立着一截刚被劈成两半的树桩，四下散落着劈开的细柴。
“柴师父，我,我错了！”苗一一边跑边道歉，“我睡过头了......”
老柴停下手里的斧头，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脑门：“快别这么说，本来你就没必要拜我这个师，都是些粗活。”
苗一一很有眼力见儿，一边弯腰捡拾着散落的木柴，麻利地归拢在旁边的柴垛上，一边继续道歉：“柴师父，您别生我的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怕早上起不来，我昨晚醒了两次，可是醒得都太早，后来......后来就睡过了。”
老柴越发不自在了：“嗐，九叔也是的，非要你喊我师父，你一个小姑娘，我能教你点啥呀？”
他的话还没说完，苗一一突然大叫起来：“柴师父，您劈的柴绝了！您看，居然全都一般粗细一般长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工厂批量加工的呢！”
老柴却丝毫不以为意：“哦，可能是习惯了吧，我以前是做木匠的。”
苗一一拿着两根细柴对比着，长短粗心完全一样，这手感也太准了吧。看来柴师父有点真本事，可是，我要跟他学木匠活吗？自己恐怕不是那块料......
“对了，八哥的新笼子是您给做的吗？”苗一一记起了小青说过的话，好奇地问。
老柴点点头，示意她站远一点儿，抡起斧子继续劈柴。这位中年汉子，胳膊上小馒头似的肌肉块，显得特别有力量，却不善言辞。
这时，董栋梁远远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手持一卷宣纸，脚步生风，颇为兴奋：“一一姑娘，在下又新作了一首小诗，特地拿来请教！”他这次没有拱手，直接深施一礼。
苗一一吓得赶紧跳到一边，连连摆手：“董先生，这我怎么敢当呢？”
此刻她似乎体会到了柴师父的心情，看来给人当师父这活计，确实有点亚历山大啊！
络腮胡子并不理会她的谦虚，自顾自地打开了宣纸，朗声读道：
逢一字师指点有感而发
游历人世间
学问大如天
年少有高见
师者不宜谦
看他摇头晃脑颇为沉醉的样子，苗一一顿时无语，这人要是每天都拿一首新作来请教，自己可消受不起。
她深知自己在诗文方面根本才不配位，不足以为人师，可这位学生似乎认准了自己这位“一字师”了。
“一一姑娘，请赐教！”读罢，董栋梁毕恭毕敬地望向她。
苗一一这次真的被难住了。眼前这首诗，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说是好诗？人家那是夸自己这位一字师呢，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不谦逊了？自信点，把会不会去掉——她紧接着自嘲。
那，装腔作势、勉为其难地指点指点他？
说实在的，这位老兄的作品倒是算得上朗朗上口，但好像也就是打油诗的境界吧，凭自己对古诗那点浅显的理解，该怎么继续班门弄斧啊？
“我哪里懂什么诗文啊，董先生，说来惭愧，我那天也是不自量力......”苗一一感觉自己被架在高处，有点骑虎难下了。
络腮胡子却满脸恳切：“有才不在年高，我佩服您！一一姑娘，您绝对可以当我的老师。”
拎着菜篓准备进厨房的小青看他们说得挺热闹，忍不住想凑过来瞧瞧，结果董栋梁一见她，急急忙忙把宣纸一卷，背在了身后。
小青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又是什么故意拽文又拗口的诗吧？”
“你！俗不可耐，你懂什么？”董栋梁反唇相讥。
眼看俩人又要干架，苗一一及时打断了二人：“董先生，您可否帮我在此收拾柴师父劈好的柴？诗作，我这就拿回去细细研读。”
董栋梁赶忙双手把诗稿递上，很听话地立在一旁等柴师父劈柴。苗一一向柴师父打声招呼，拉着小青就进厨房去了。
见小白也在厨房，她忙向舍友求助：“小白啊，你们那时候应该是学过写诗的，拜托你帮那位董先生看看他的大作如何？”
谁知小白的粉脸一红，用蚊子般的声音答道：“我，我只学过女红，不曾念过什么书。”
苗一一认命地翻了下白眼，转过去问小青：“这地方有书店吗？”
“没见过。”小青回答得很爽快。
唉，本来还指望说服董先生拜书为师呢，看来此路也不通。
怎么才能摆脱他不停地求教呢？我可不想承担这种好为人师的压力。
想到络腮胡天天拿新诗来向自己讨教，苗一一瞬间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后悔自己那天不该多嘴。
“你想看故事书吗？”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问小青。
苗一一还就不信了，自己甩不脱一个粘粘果？
“当然啦！我以前记得的那些故事早就给小白讲完了。”
“那你最喜欢看哪种故事？”
“帅哥美女。”小青脱口而出。
忙着和面的刘嫂一直没空搭理她们，这时也插话说：“要是有电视看就好了，我就喜欢看家长里短那种，什么婆媳关系，姑嫂妯娌的。”
苗一一坐在烧火的小板凳上，展开董先生的诗，托着腮帮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有了主意。
她霍地站起身出了厨房，远远看见董栋梁正卖力地弯腰整理着那一垛新柴。
老柴此时已经收了斧头，手持小锤和凿子在一截老树根上忙活着。
络腮胡子见苗一一出来了，手里拿着他的诗作，赶忙问：“一一姑娘，可有指教？”
苗一一并不接他的话茬，反问道：“董先生既然如此看重我的意见，我给您出个新题目，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