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准备
向晚低头看看地上那张纸，嘴角不由有些抽搐。
上边正中是一个女孩的工笔画像，与现在的她有五六分相似。
右起正中四个大大的黑字：寻人启事。
“船经贵境，亡一女，四处推访，终不得。提供线索找回小女者，赏银千两。”
萧平安念完，向晚与张婆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眼里满是疑惑，一个两眼放光。
向晚说：“亡一女，女儿都死了，还花银子找？有钱没地花？”
张婆子说：“千两啊，啧啧，能花一辈子了吧。”
“亡一女，不是女儿死了，是女儿丢了。小婉，你不是孤儿！你的家人来找你了。”萧平安喜悦地指着寻人启事。小婉有家人疼爱，他真心为她高兴。
哪怕，哪怕从此天各一方。
况且，赏银千两，富贵人家呀，他咋高攀得起。
有家人？赏银千两？富贵人家呀，应该很看重原主吧？向晚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瞧着萧平安。
那张婆子也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萧平安。
萧平安看着两双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睛，爽朗地笑了：“小婉，我们也不曾洞房，亲事便不作数了。我去准备准备，早些送你回家，以免家人担心。”
向晚听着这话，也不知为啥，心里似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张婆子听了有些不乐意，转念一想，虽说刚娶的媳妇要没了，可如果这孟晓婉真是人家要找的人，赏银千两啊，到时候翻新翻新房子，打几口新家具，多备点聘礼，还愁找不到标致的媳妇？
这么想着，整个人都柔和生动起来：“小婉，你去坐着晒晒太阳。明日便是个黄道吉日，宜出行。明日一早就让平安送你回去。”
向晚嘴角抽了抽，为了银子，这么迫不及待吗？
张婆子撩帘进了里屋，萧平安也跟了进去。
很快，两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向晚发现重生后，自己的听觉视觉都便得十分敏锐。房里两人的交谈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这还没见着银子，就让我往里搭银子，不成！”
“从这到安仁县，少说也得八百里地。您心疼心疼儿子，得租辆车去罢。”
“少贫嘴，就你这五大三粗的，走着去！”
“那一路上总不能让儿子喝西北风去，您再多给点银子。”
“……”
听着母子俩斗嘴，向晚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要回“家”了呀，也不知原主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体，就替她尽点孝心，以作补偿吧。
手心一阵酥麻，濡湿一片。大黑伸着舌头，正可劲舔着。
“痒……咯咯……”向晚笑着，蹲下身子，摸摸大黑的头，“我要走了。谢谢你。以后……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见。”
似乎读懂了向晚的伤感与彷徨，大黑哼哼着，越发靠近她，舔着她的手。
萧平安终于从张婆子的手中要到了几两碎银，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冲着向晚点点头，嘴皮动了动，说了句“我去去就回”，便匆匆走出了院子。
“小婉，你来帮我胡饼，路上吃……”张婆子撩帘走出来，想起早上满屋子的烟，忙又改口，“唉，你待着吧。”
厨房里乒乒乓乓，响声一片。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消散在蓝天白云之间。
明媚的阳光洒在这方院子里，墙角，几株野草倔强地探出了头。
“我一定能活出个全新的自己！”向晚低声与大黑耳语。
半个时辰后，院子外响起“达达”的蹄声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大黑嗖的一下冲了出去，“汪汪”叫了两声，被萧平安斥责了一句，安静了下来。
向晚满怀兴奋地跟着跑出去，顿时对古代的交通工具幻灭了——一头毛驴，拉着四个车轱辘，上面盖个木板。关键这驴车的木板是拼起来的，中间有道手掌粗的缝。
这能坐人吗？
向晚看向萧平安。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呀。萧平安络腮胡里露出来的小块脸皮，可疑地变红了，颇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这驴车，一天要100文。马车实在是……”
声音越说越小，倒令向晚不好意思了：“挺好的，真挺好的。”
“我修整修整。”萧平安把驴赶进院子，拿起斧头、锯子、刨子，把柴房里最粗的树干拖了出来。
几斧头削去树皮，把木头锯成木板，用刨子刨平，利用榫卯将木板一块块连接起来……
日头渐渐西移，驴车已经焕然一新：车底的木板平整光滑，车厢虽小，她能躺能坐，站起来嘛，“咚”，那就撞头了。车厢两边都开了窗户，竹子编的卷帘雅致极了。
“萧大哥，你是木匠？”向晚惊异地摸来摸去，每一处都很光滑。显然做的人十分用心。
“山里人，啥都会一点。手艺不行，委屈你将就了。”萧平安抱来一床被子，平铺在木板上。
“萧大哥，谢谢你。”向晚诚心道谢，湖水般地眼睛印在萧平安的眼里，他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此刻。
“吃饭了！”张婆子的大嗓门总喜欢煞风景，不过哺食倒比朝食丰富许多，腊野猪肉，蛋花汤，青菜，还有米饭。
向晚还没适应古人的一日两顿正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秋风扫落叶般的吃相，惹得张婆子频频皱眉。
天没黑透就被逼着上床睡了，太阳还没有晒屁股，就被逼着又起床了。
张婆子把昨天烙的饼放在驴车上，叮嘱萧平安道：“六十张饼，省着点吃。银子不多，省着点花。别总当冤大头。”
张婆子看向坐在驴车里的向晚，到底没忍住，说道：“说好的一千两银子，千万记得叫你家里人兑现。”
“娘，说这些干啥。您快去忙活吧，儿走了。”萧平安牵着毛驴，大步朝前走去。
大黑意识到了什么，也不出声，缀在车后，默默跟着。
萧平安半步未停，大手往后一挥，喝倒：“回去！”
大黑伏低了身子，眼中汪着泪。
向晚撩开竹帘，眼前忽然就模糊了，她趴在车窗上，用力地挥手：“大黑，再见。”
大黑如箭一般射了过来，汪汪地叫着。
“大黑，回去吧。快回去。”大黑又往前走了几步，不甘地停下脚步。
“等一下——”张婆子尖锐的声音传来，一手拿着个幕篱，另一手不知拿了什么，追了上来。
大手一把撩开门帘，水桶般的身子就挤了进来，手上黑漆漆的汁水直接抹在了向晚花一般娇嫩的脸上。
“你干什么？！”向晚被抹了个正着，又惊又怒，直往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