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裁衣
向晚接过了那玉镯，对着光看了看，朝容嬷嬷憨笑，通透，咱不亏。
孟老夫人点点头，没有揪着不放，这孩子还算知趣。
“容嬷嬷，扰你上课了。儿孙们顽劣，劳您费神了。”孟老夫人站了起来，侍婢芍药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绝口不提对文兰的惩罚。
“祖母，您不罚二姊吗？”文君在门口一直听着里边的动静，此时推门进来。
“文君，回你自己房间去！过两日你阿爷请的先生就到了。你一个小郎君，整日里与娘子们厮混，算是怎么回事。”孟老夫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
“我不用先生教都知道，有错就要罚。”文君一向无法无天惯了，便是自己祖母，也直接顶撞了回去，“您不是说，赏罚要分明吗？您刚才赏了大姊，就应该罚二姊。”
向晚有些感动。
这个家里处处透着古怪、冷漠，倒是这从小被惯坏了的孩子，居然出淤泥而不染，还有几分温情。
她刚要说些什么，小家伙就去摇孟老夫人的手臂：
“祖母，您最是菩萨心肠，所以不舍得罚二姊对不对？可您不罚二姊，她记不住教训，岂不辜负您的美意？我听说二姊存了不少钱了，就让她出点银子，给您做件衣裳，让她多孝顺孝顺您，您说好不好？”
孟老夫人被他摇得没了脾气，连声说“好”，又看了看二孙女一脸的灰白，叹了口气道：“我们大家都做新衣裳。银子就从祖母账上出了。”
听闻这话，大家都佯装松快地笑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被轻轻揭过。
容嬷嬷觉得无比憋屈。如果谢莲还在，自己的女儿一定不会被这样欺负。
“嬷嬷别气了。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不公之事也时有发生。我们没吃大亏就行。”向晚举起那镯子，看得通透。
容嬷嬷毕竟只是个家教，哪有那权利插手人家家中之事。万一被辞退，岂不得不偿失？
容嬷嬷也深谙这个道理，看她拿着那镯子，眼睛放星星，看来看去的样子，戳戳她的额头道：“你这小财迷。”
财迷有什么不好，亲爹亲奶奶都靠不住，还不得多弄点黄白之物傍身。
黎氏则关起门来就教训女儿：“你又去惹她做什么？”
“我就是气不过。阿娘，如今您才是这个家的正头娘子，我才是这个家的嫡女。可您看看，她一回来就掀风作浪，容嬷嬷偏心于她，便连阿弟，如今也总往她那跑。阿娘，她该不会什么妖法吧？”
黎氏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叹息道：
“你这傻儿，和她比什么。你是我怀胎十月产下的，我还不为你考虑？便是你祖母，不是偏心于你多一些？文君是你胞弟，他如今小不懂事，大了自然知道谁才是他该亲近的人。再说，横竖那贱货也在家中待不了太长时间。你且忍忍。”
“阿娘您要把她嫁人了？不是跟那苏家退亲了么？您把她许给了哪户人家？阿娘，您就不能把她嫁个破落户？如今她就气焰嚣张，要是嫁个好人家，那还把您放在眼里么？”文兰急起来，拽着黎氏刨根问底。
“你一个未出阁的娘子，说这些不知道害臊。我自有考量。你可记住了，别再去招惹她！”黎氏终结了这个话题，只再三叮嘱自己女儿多忍让，别再出幺蛾子。
第二日，果然有那裁缝上门。
一堆料子摆在了大厅，文君兴奋地跑过来当参谋。
黎氏帮他先挑了几匹雨过天青色、湖蓝等雅致的布料，转而笑吟吟地对向晚说道：“婉儿，你是阿姊，你先去挑。夏日炎炎，挑些薄料子做些衫裙。”
向晚也不推辞，却在一堆料子中挑花了眼。
她不认识布料，便只选颜色和花纹。
女人，似乎天生就喜欢新衣裳。即便眼前是些布料，想象它们做成衫裙穿在身上，也是很令人兴奋的事情。
黎氏过来给她介绍：“这匹云缎，适合做条百蝶穿花裙；这匹四喜如意云纹锦缎，可以做件……”
黎氏倒是不偏心，给向晚拿的都是好看质量也很好的布料。
向晚敛衽一福，道了声谢。
“阿姊，你穿啥都好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孟文君毫不掩饰的赞美，让向晚笑弯了眉眼，那一笑，刹那满室都失了颜色。
文兰见了，手中的帕子都扭变形了。但是想起昨日里吃了亏，到现在祖母都不理自己，今日用膳都让她在自己房里解决。她便死死忍住快要泛出来的酸意。
待众人都挑选好布料，苏氏布行的裁缝便上前来为众人裁衣。
文兰忍不住抱怨：“年前才做的衣裳，你们都不留着客人的尺寸吗？真是不会做生意。”
那女裁缝平日里常出入县里富贵人家，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倒也不恼，耐心解释道：
“娘子有所不知，人的体型是有变化的，量准确些，衣服穿起来更合身，更能衬得娘子娇艳动人。”
文兰嘟囔了两句，听到“娇艳动人”四字，到底没再为难人家。
女裁缝便拿着软尺去量向晚的腰身，忍不住赞道：“几位娘子个个如花般娇俏，夫人真是好福气。”
黎氏便弯起了眉眼，掩嘴而笑，笑时眼波流转，自有一股风流妩媚。
“你们苏氏布行的料子最好，手艺也最好，我就等着你们的好衣裳穿。”
苏氏布行？向晚心思一动。原主许配的人家？
“这匹万寿锦给祖母做件衣裳正正好！”清脆的童声传来，孟文君费力地拽下一匹暗红色的布料，跟着他的侍婢兰芝赶紧接过，捧着它，就送往正房孟老夫人住处。
黎氏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欣慰至极。
孟府只有这一个嫡子，连庶子都没有，儿子聪慧，深得婆母和夫君的喜爱，虽说性子骄纵霸道些，也算不上大毛病。
再看看女儿文兰，没有让她第一个上去挑，脸上也没有不平之色，昨夜与她说的话，看来听进了心里去。
黎氏笑得越发开心。
待到夫君飞黄腾达，儿女都定下好人家，那时，她能求个诰命在身，便无所求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孟文君便回转了。
众人已经挑好了衣料。他便上前把一个盒子递给向晚，向晚微诧，挑起了眉。
“阿姊，今日无事，你与我讲讲那《千字文》吧。”见向晚不接，孟文君拖着向晚的手往外走。
向晚惊诧，这小子，何时对上学如此感兴趣了？
她匆忙向黎氏一礼，便被拉扯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