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苏家布行看画像
“这位小娘子，你认识我家东家？”苏氏布行的一个伙计走了出来，闻言问道。
向晚瞠目结舌，就是这么巧？世界这么小？
苏志业，苏岷樵的爹。那个立志要做皇商，然后与她那便宜阿爷狼狈为奸，要把她送进宫里去的人。
向晚苦笑一声，压低了嗓音，回答道：“不认识。”
她尽量低垂着头，让自己看上去唯唯诺诺，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伙计透过幕篱的薄纱，看不清向晚的眉眼，但见她穿着身粗布衣裳，洗得褪了颜色，手上肌肤蜡黄，估摸着就是个山里妇人，便不再留意，傲慢说道：“各位娘子们进来吧。”
待进了店，向晚心中“咯噔”一声，转身便想走。
张婆子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喝道：“自然点，别东张西望。”
张婆子的手像铁钳一般有力，瞬间让向晚镇定下来。
她跟在张婆子身后，不去看店里贴着的那幅画，不去看画中那个少女。
“嗳，张嫂子，你看那幅画，像不像之前平安媳妇？”马玉芬指着墙上的画，惊叫出声。
掌柜的闻言，连忙走过来，急切问道：“此话当真？”
“这画上画的谁啊？”马玉芬疑惑问道。
“东家一个朋友的女儿，被贼人掳了去。马二娘子，你在哪见着了她？”掌柜一脸欣喜。
“你个长舌妇，胡咧咧啥。我家平安媳妇就站你跟前，你说，哪像了？”张婆子一把掀了向晚的幕篱，把她推到马玉芬面前，不依不饶地戳着马玉芬的肩膀。
马玉芬不知张婆子为啥突然发火，不过她知道张婆子一向泼辣，待会若吵起来，自己可占不了便宜。
况且自己现在能来这苏氏布行绣门帘被面，绣技都是张婆子教的，几人一向都对她很感激，忙歉意地说道：“看错了，看错了。瞧我这眼神，莫怪莫怪。张嫂子，咱们把绣活给掌柜的看吧。”
张婆子这才把幕篱扔给向晚，把她背上的包裹扯了过来，气呼呼丢到了柜台上。
掌柜的看了向晚一眼，发现确实不像，估计是对那赏金动了心，在这胡沁，心中对这些乡野村妇鄙夷一番，昂着头道：“把你们的绣品拿过来给老夫瞧瞧。”
待到这十来个妇人把自己包裹打开，把绣的门帘、被面之类拿出来。
那掌柜的一件一件看过去，再议定价钱：“张大娘子的绣工了得，这几幅被面就给二两银子工钱吧。”
张婆子默默接过那三两银子，小心地收入怀里。
其他人拿了二两、一两不等。虽然收入很少，但在闲暇时绣点东西，多少能贴补家里。
“苏掌柜，不知今天还有没有绣活交给我们？”马桂兰笑着道。
苏宏益板着脸，拉长声音：“你们好好绣，自然少不了你们的活。元宝，死小子又躲哪里偷懒去了？赶紧把活派给她们。”
那叫元宝的伙计高声答应着，快步走了过来，带着张婆子她们去了后院仓库。
苏宏益眯缝着双眼，盯着向晚窈窕的背影，又觉得如此风姿的女子，不应该长着一张这样的脸，可惜了。
几人都多多少少分到了一些绣活，张婆子这次还拿到了绣喜被的活。
几人的包裹重新变得鼓鼓囊囊。向晚背起沉甸甸的布料，低垂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张婆子身后。
待到出了门，把那布行远远甩在身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马桂兰瞧着，到底没忍住好奇，凑过来问道：“张嫂子，刚才画上画的，就是平安那前头媳妇吧？”
“是与不是，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张婆子斜眼看了马桂兰一样，又见众人都好奇地竖着耳朵，知道不说清楚，可能成为隐患，便又说道：
“是有那么两三分相像。你们也知道，我家平安救了她，她没了记忆，又没人找来，她便以身相许报恩。我还带她下山买衣服。谁知她成亲当晚竟自尽了。也不知我造了什么孽，娶了个讨债鬼！”
“我家平安说，强扭的瓜不甜，这桩婚事也就当个闹剧作废了。后来你们也知道，我无意中打听到了她的家人，平安就雇了驴车送她回去了。”
“这个我们知道。”几个妇人纷纷点头。
“唉，平安把人送过去才知道，人家是知县家的小娘子。”张婆子说着，侧头瞟了走在后头的向晚一眼，“哪看得上我这山里人家。我们也高攀不起啊。”
“那是那是。”众人附和着，心中却不由想起张婆子曾经发的宏愿：要给萧平安娶个官家小娘子做媳妇。
“人家既然已经回去了，自是男婚女嫁，从此各不相干。况且如今我家平安也娶了新妇，再没去见过她。前事何必再提，倒横生事端。我们山里人家，还是不要和官家打交道为好。免得平白惹一身骚。”张婆子轻叹一声，语气淡然。
“张嫂子说得有道理。嫂子，那你这新妇是哪里人？咋的不声不响就成亲了？”李秀娥侧目看一眼向晚，问道。
“唉，你知道我家平安，就好管闲事，见这孩子父母双亡，无钱安葬，便帮了她，谁知她便黏上来，赶都赶不走。我见她可怜，干脆做主让她与平安成亲算了。”
向晚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幸亏戴着幕篱，没人看见。
“你怕不是见人家可怜，是打量着人家不要彩礼罢。”李秀娥真是啥都敢说。
“你就这般寒酸让人家过了门，好歹也要办个简单的婚礼。通天下没见着你这般的，怕花了那两个银钱，成亲这么大事，竟然连个过场都不走。”马桂兰倒不是为向晚打抱不平，就是挤兑挤兑张婆子。
“咋的，管天管地，你管不着我拉屎放屁！我家讨媳妇，犯得着你们来操心！”张婆子虎着一张脸，心中则想着：这向晚莫不是前世讨债的，让自己这般费工夫。
众人见张婆子说话粗俗，知她为人，便不再这件事上纠缠，匆匆往家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