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皮猴萧平安
张婆子看向晚这架势，便知道她不会，没好声气道：“你娘家是怎么教你的，针黹女红一概不懂，竟连分线都不会！莫不是个天生的草包废物！”
一边说着，一边把线抽一丝出来，找到分界处一拉，一丝就变半丝。
“照着做！”
向晚背着她做个鬼脸，接过线，学着张婆子的样子分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了一根线。
她兴奋地递给张婆子，说道：“阿娘，我分好了一根，您看看可行？”
张婆子看着那分好的线，眉头一挑，说道：“勉勉强强。”
向晚得了这话，也不气馁，继续帮忙分线，一边分，一边与张婆子闲聊：“阿娘，床上的鸳鸯是您绣的？”
“唔。”张婆子敷衍地答道。
“真是活灵活现，您这绣技，算得上咱大成王朝的一流绣娘了吧？您的刺绣跟谁学的啊？”说话间，向晚又分好了一根线。
“嘶——”张婆子忽的被针扎了手指，鲜红的血珠从指腹冒了出来。她望着冒出来的血珠子，一时竟楞住了。
“阿娘，您怎么样？”向晚赶紧放下手中的丝线，抓过她的手查看，见无甚大碍，按住那血点止血。
“不碍事，干活吧。”十指连心，扎中手指自是极疼的，张婆子却觉得心中一阵绞痛。她一把收回自己的手，眼中浓缩的是无法言喻的伤怀。
此时的张婆子，收敛了周身的刺，整个人也似乎苍老了许多。
向晚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便捡些轻松的话题与她聊，问起了萧平安小时候的事。
这或许是天下母亲的通病，说起自己儿子小时候，总是兴致盎然，尤其是说儿子小时候的糗事。
“他小时候啊，皮猴一个。一开始，我们也住在山下。他把你马二婶家的灶房给点着了，转头又去撵你李婶家的鸡，把那鸡屁股上的毛都给拔光了。”
“李婶和马二婶气坏了吧？”向晚笑得嘴角都咧开了。
“可不，你李二婶跟你马二婶啊，气得嘴巴都歪了。他把我也气坏了。我千叮万嘱不许他去玩水，他怕去前山的溪里玩水被我发现，竟去了后山那口池塘。不过五六岁的小人儿，也不知胆子怎么就那么大，还没学过凫水呢，居然一个人就下了水！”
“那后来呢？”后山的池塘向晚去过，很大，很深，周边的草很茂盛。她听着有一丝紧张，不过马上又放心了，如果当时有事，哪有现在高高大大的萧平安啊。
“那日我跟你马婶子一块儿过去打猪草，见着池中一个人在扑腾，我看着那伸出来的手，那袖口绣着丛兰草，我当时就想，坏了，这不是我家那皮猴吗？也不管自己不会游水，就往池塘里冲。”
“您不会水，要是下去可就麻烦了。”向晚说道。
“你马家大婶子也这么说，她一把拽住了我，跳进去帮我把这皮小子给捞了上来。”张婆子说起这段往事时，嘴上讲着责备，眼里却是宠溺。
“还好有惊无险。”向晚抿着嘴笑。
“是啊。他回来，我把他绑起来，拿着藤条狠狠抽了他一顿。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对得起他阿爷，那我也不想活了。”张婆子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您打他，也是为他好。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吧。平安哥肯定能体会到您的苦心。”向晚把手盖在张婆子手上。
张婆子看她一眼，苦笑道：“难怪说女儿才贴心。那臭小子，压根不记打，后面还是偷偷去。我实在没法，只好拜托周家大郎帮忙，教他凫水。”
见向晚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又说道：“就是周鹊儿她阿爷，你马家大婶子的郎君。把那皮小子教的在水里跟条鱼似的。”
向晚这才恍然大悟，捂着嘴笑起来。
萧平安立在门边，静静伫立着，看着张婆子与向晚也有相处融洽的时候，心中一片祥和宁静。
向晚抬头看见萧平安，心中一喜，娇声唤道：“平安哥，你回来了。”
“诶，回来了。”萧平安注意到向晚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心不禁怦怦跳，平安哥，比起萧大哥，不知亲昵了多少。她，是不是也和自己心意一样？可他不敢问，他怕得到的答案，自己承受不起。
“卖肉的银子呢？卖给张屠夫了，还是卖给酒楼了？可别想着藏私！”张婆子放下手中的活，走到萧平安面前，两手一摊要银子。
她还记着萧平安给向晚买衣服的事呢。手上没银子，我看你怎么乱花。
萧平安苦笑一声，把卖肉的三两银子都拿出来放在张婆子手上。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藏点私房钱给晚妹买衣裳首饰，也不是没有办法。
向晚见母子二人为这么点银子这般耍心计，不由感叹，古代老百姓，赚点生活费糊口，太不容易了。自己在这个家里，到底能做点什么，能挣点钱贴补家用呢？
“莫向晚，明儿个开始，你就跟平安上山打猎，赚点银钱贴补家用吧。”张婆子把银子纳入怀里，坐下来，一边继续绣被面，一边说道。
萧平安不同意了，脸沉下来，说道：“阿娘，山上危险重重，晚妹一个弱女子如何去得？儿子挣的钱，不够家中嚼用么？你怎能让晚妹去山上？”
“她不能去，你怎么能？山里就是些兔子、野鸡之类，了不起就是野狼、豺狗，你对付不了？什么危险重重，你是怕山路难走，舍不得你的娇娇娘！我萧家可不养闲人、不养废物！待在家中，她是能刺绣，还是会种田？”张婆子咄咄逼人。
“我去。平安哥，我想跟你去山上见识见识。”向晚闻言却是一脸欣喜，她还没有真正地打过猎，她对打猎充满了好奇。她想知道，自己的箭，是否能射中那奔跑的野兔。
“晚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萧平安无奈地转向向晚说道。
“今日里长过来，说是皇帝陛下下令州县大索貌阅，已登记了向晚的体貌形状。”张婆子平静说道。
“我知道了。明日我便带晚妹上山，估摸着少则七八日，多则十天半月再回来。”萧平安闻言，忽的就像斗败的公鸡，整个人都沮丧起来。
向晚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听到大索貌阅，萧平安就同意了，但她相信，萧平安带她上山，一定是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