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破窗理论
吏部尚书闻渊已经老迈，他如今仍旧留在内阁之中，并非才干惊人，而是夏言出任内阁首辅之后，大明朝堂趋于平静。
严嵩虽有一家独大之势，却盖不过夏言为首的文官同盟。
他缓缓起身，敲敲桌子道：“我大明何时有二十来岁的总督，还是总督西北这样的要职！诸位同僚，老朽并非是不喜平西伯，而是我大明无此先例，更无力长久经营西北！”
“当下西北西南安定太平，平西伯可为浙江巡抚，或是总督，都督一方。先定海疆，再平倭寇，我大明方才有钱财动西南西北。”
他多年为官，进退有据。夏言死后，他看见朝堂上的诸多乱象，直接告老归乡，嘉靖四十年时，卒于家中，不曾参与严嵩一手遮天的朝堂争斗。
此刻据实说话，他是谁的面子都不给，打的就是这些乱臣贼子的脸！现在大明至少嘉靖皇帝管事儿，至少首辅夏言还在，还有他这样的人说实话的心！
相对于西北，东南才是大明重中之重，以前是动不得，没人敢动。现在冒出来一个陆子吟，他倒是要看看大明能变成什么样子！
“此事不可！”
户部尚书李维起身，他面沉如铁，可谓是拍案而起：“二十岁的总督不能都督西北，就可以都督东南重镇江浙？”
“平西伯是打出来的，区区倭寇在他眼中算个屁！最多三五年倭寇平息，解除也能 成功。前些日子，他还上书，想要将该漕运为海运，让我大明沿海各省，也有运河之便利，日后定能够成为我大明重镇。”闻渊声音不大，却老而弥坚，他目光坚定，打定主意把水搅浑。
“荒唐！漕运乃是我大明根本！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怎可妄自更改？”李维目光一凝，心中暗喜闻渊走了错棋。大明根本在士绅，而非百姓。
人人都拿百姓说事儿，也只是说事儿！
“首辅夏大人明鉴，此番议事，既然议论的是我大明西北军政改革之干臣，下官以为平西伯陆子吟更适合为江浙总督或是巡抚，乃是一家之言。然开海，漕运两不相干，一内一外，相辅相成，于我大明有利。总督西北，依下官来看，却是不妥，不如督江浙，或是南直隶。”
“嘶！”这下就算是看戏的严嵩也是脸色微变，他见闻渊话锋一转，变得锋芒毕露，也是暗自吃惊。此人往日行事风格，他一清二楚，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闻渊尽心尽力的帮助一人。
若非他早就知道闻渊跟陆子吟平素并无交情，早就怀疑是陆子吟走了闻渊的关系，才有今日之事。
不然闻渊凭什么为陆子吟说话，谋一个巡抚，总督的差事！
纵然陆子吟是平西伯，文官出身从四品的武官，深的嘉靖皇帝信赖，那又如何！哪有一个吏部尚书就能决定的封疆大吏？
隐隐的，他猜到并未露面的嘉靖皇帝在这件事情上面的态度。也大概明白夏言的态度，总督西北不行，总督江浙还是不行。若是要细分的话，要么宁夏镇，要么榆林镇，要么就是陕西行都司。
陕西行都司！严嵩目光忽的锐利起来，但旋即他装作无视的不言语。
大明九边并不包含陕西行都司，此地的重要性却不言而喻。一旦大明没有经营西北的想法，此地便是死地，谁去谁死！
倘若朝廷有经营西北的想法，整个西北，乃至于吐蕃，漠北，西域，都在陕西行都司的控制范围。
而陕西行都司的长官并非是总督，而是指挥使！从四品变成四品或者从三品，外加一个总督，或是巡抚的头衔，成了，便能够西北逞威风，为大明开疆拓土。
败了......严嵩在心中摇头，失败，根本不可能失败。倒不是他高看陆子吟，而是大明西北现在就没有能够对抗的大明的人！只要陆子吟在训练出一支精兵，足以横扫整个西北，管他蒙古人还是吐蕃人叶尔羌，察合台，西域诸国，都不是大明的对手。
这倒是一个机会！
让陆子吟去西北，京师左近，只剩下夏言等寥寥数人，只要能够获得嘉靖皇帝的宠信，出任首辅，也并非是难事。
“诸位大人。”他在心中暗自盘算，确定步骤之后，起身环视四周的大明重臣说道：“我大明边陲之地需要巩固，此番朝议，谈及西北西南诸多实情，然西南太平，一贤臣巡抚，便能够安稳地方。西北之地素来苦寒，其百姓茹毛饮血，生的凶悍，以战为生，贤臣无力巡抚，必须以文武兼备之人，才能安稳地方。”
他心知肚明，嘉靖是有大野心的皇帝，这样的皇帝，却被困在禁中，什么事情都由不得他。
皇帝权利虽然，也不过杀一个人，杀十人，杀的人再多一些，死的便是皇帝自己。
规矩不能坏，大明是封建王朝集权巅峰，可这权利从来都不是掌握在大明皇帝手中的，而是在文官群体手中。
无论是谁出任首辅，阁老，都要符合文官计提的利益。
“平西伯才干不俗，本官愿意推荐平西伯为陕西行都司指挥使！”严嵩此刻悍然成为陆子吟的捍卫者，他猜到了嘉靖皇帝想要的答案，也猜到了夏言比自己更早知道此事。
“陕西行都司？”六部尚书纷纷侧目，心中一动。
大明西北很大，但重中之重，仅有陕西一地，陕西行都司重要的是战略位置，行政地位却极低。
无他，大明西北没有多少人口耕种，无法供养大军。加之大明封锁塞外，丝绸之路基本断绝，没有贸易，维系西北的意义也荡然无存。
大明就此在西北的经营成为赔钱买卖，无法获利，就如同东汉末年一样，大明也有收缩边防，南方富庶之地看不起北方的事例不断发生。
在后世也是如此，许多人都认为没有人烟的不毛之地没有任何价值，却没想过这些地方带来了什么东西，只要白嫖，不想付出。
大明南方士人多有这样想法，他们对南北榜十分不满，认为南方士人学问更高，理所应当跻身于朝堂之上的人更多。
但历朝历代都有平衡，朝堂上面不可能只有一种人的声音，一个势力一家独大是坏事。
陕西行都司便是西北唯二的行政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