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芸芸众生
嘉靖皇帝出关的那一天，京师大雨倾盆而下，无尽的冷水，却浇不灭商贾的贸易之心。他们迫切的想要签订更多的合同。
他们其中的很多人，都是听到消息，从其他地方赶赴而来参加这场盛会的。
他满对无数前辈已经签订的合同，除了不安还是不安。
西北不是东南，涉及到的商贾都是西北巴蜀一代，中原跟晋商只喝到了一点汤。
现在京师也有了大量牲口出售，闻风而来的南方商贾赶到钱庄，签订合同之后，立马将准备好的银子奉上。
规矩就是规矩，谁能够先给银子，谁就能够线拿到货。
合同只是意向书，在大明的法律效应来自于大明伯爷总督的偌大名声，真正决定一切的是银子。
谁给的钱多，谁就能当平西伯的狗。
“让让，都让让！”
雨幕当中，商队伙计张晓鑫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幕。
那是无数军士，他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在雨幕当中沿街缓行。在队伍中间是车队，一头头牛缓慢前进，它们拖拽着一辆辆大车，在钱庄门口停下。
“诸位！”
郑掌柜出面，勉强一笑：“今日不凑巧了，我家总督将户部投入西北贸易的五百万两银子连同利息一百万两，交付户部。业务暂时办理不了，您们下午再来吧。”
下午？跑腿的张晓鑫倒是理解，雨下的这么大，来的又都是大明军士，其中几个穿着布衣草鞋的一看就是锦衣卫。
如此阵势，管他是谁，都得退避三舍。
“不碍事，我们现在就走。”
“掌柜的，那我下午再来。”
“老掌柜，牲口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吗？要是还有多的，下午再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可我怕下午没了牲口。”
“牲口很多，草原现在都是大明的，我家老爷想要牲口，一句话的功夫，不过从草原运到京师，颇为费事，最快也得半个月。”
郑掌柜一一安抚，他对谁都是一视同仁，连带张晓鑫，他也安抚了几句。
“小掌柜，下午再来吧，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备好。”
“五头牛也行吗？”
张晓鑫没由来的心头一热，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当然行，小掌柜你叫什么？我交接了银子，就把合同写好，下午你直接来签就行。银子不急。”
“多谢郑掌柜。”
张晓鑫说完之后主动退让，在雨幕当中看着一个好似锦衣卫千户的人跟着户部官员，似乎是左侍郎的大人物交接。
一箱箱银子被拿出来，户部侍郎只是将银票递过去。那是足足六百万两银子的银票，是陆子吟开给户部的，现在兑换，银票变成银子，左侍郎松了口气的同时，对这银票也有了信心。
似乎这不是大明宝钞，不是擦屁股也嫌硬的纸。
大明户部从钱庄当中兑换六百万两银子的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在淅沥沥的雨水当中传遍京师。
这一消息就像是这一场雨一样，来的突然，却又在瞬间席卷全城。
这一刻，公主钱庄才真正成为一个钱庄，而非是塞外贸易签合同的地方。
日暮的时候，雨过天晴，一抹彩虹挂在天穹上面，在西方向的晴空上面一点点消失。
“掌柜的，都清点好了，银子数目对的上，合同，银票也没问题。”一个账房先生毕恭毕敬，掌柜不仅仅是掌柜，更是这里真正的管事人，乃是公主钱庄在大明的主事人。
“不急，还有一单没做完。”
郑掌柜漫不经心的看着门外，账册他早就看过了，没有问题。钱庄现在只能存入，兑换根本没有。
如今来钱庄的都是商贾，他们交了定金之后，都盼着牲口早日到来，谁也不会把银票兑现。
储户根本不存在，哪怕是陆子吟信心十足，知道钱庄的美好前景，也不觉得这玩意儿能够超出这个时代的认知。
商贾忙着赚钱，小户人家没钱存，士绅之家则是天然的不信任钱庄，他们也没有异地存取的需求。
钱庄，现在就是一个贸易点，一个大一点的骡马市。
“还有一单？单子不是都做完了吗？”
账房先生立马满头大汗，自己刚刚清点完毕，怎么就漏了一单。
“是早上的。”
“那更不对了啊，早上不是单子已经收拢好了吗？
“是一个小客人，他想要几头牛，兴许会来。”
“几头牛？”账房先生傻眼了，这几日钱庄做的生意都是几十万两银子起的，牲口都是以千为单位。
现在陡然听到了几头，他不免有些茫然。
钱庄还做零售？
“来者是客。”
郑掌柜没解释太多，自己跟随老爷多年，知道老爷的秉性。
钱没有大小之分，大的商人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小的商人做生意只是为了养家糊口。
大明上下，终归是小商人更多，他们愿意购入牲口，那就让他们买，也算是行善积德。
“掌柜的不愧是掌柜的，若是让小人来做，只怕是不肯做小生意的。”
“你们啊，跟老爷的时间太短，不知道老爷秉性。老爷随时伯爷，总督，可平素待人亲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郑掌柜摆摆手：“我不过是贯彻老爷的意志，知道众生疾苦，想学着老爷帮帮他们。”
他背着手，只是看向天边的云彩，账房先生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便跟着郑掌柜在门口站着。
一刻钟，两刻钟。
直到关门的时候，还是没有人来。
“诶，几头牛的钱都凑不出来，就想做生意，还是太天真了。”他心中不免觉得时间被浪费掉了。
“关门吧。”
郑掌柜没有失望，他只是看着身边的老卒关闭大门，他们将会彻夜值守，保证这里的安全。
“是。”
入夜不过一刻钟，张晓鑫才抵达钱庄，他看着两盏灯笼下面的老卒以及他们身后关闭的大门，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是来迟了。
老卒们目视前方，眼看有人到来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敢问二位，郑掌柜什么时候才来？”
“明日一早，卯时一刻。”
“那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他？”
“可以。”
一个老卒犹豫，另外一个却是答应下来：“去歇着吧，天亮还早。”
“老郭，这里不能留人。”
张晓鑫走到钱庄对面的树下面后，一老卒忍不住提醒。
“他很像我们伍的张徐，他活着，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