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我希望
青海湖的早晨是从湿漉漉的空气开始的，陆子吟醒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旋即他起身看向不远处。
天蓝色的天穹底下水天一线，界限不再分明。
湖边几个奴隶正在忙碌，他们麻木的生活，做着主人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细碎的小花在草地上绽放，那是不知名的野花，颜色各异，点缀在草地上面。
严世蕃不知道从何而来，他顺着陆子吟的目光看向湖畔，看向草地：“总督，附近几处吐蕃人的部落都愿意派人前往西宁府，与我大明进行商贸。他们愿意将奴隶出售，但希望大明能够提供稳定的粮食贸易，以及牲口贸易。”
陆子吟淡淡一笑：“现在聪明多了，西宁府有多大，看的不是兵有多少，而是你的手段有多少。只要你的手段够强，一软一硬，为我大名开疆数千里，载入史册也不在话下。”
“西宁卫变成西宁府，你是想要在史书上载，西宁府知府严世蕃监管不严，贬。还是将西宁知府严世蕃招抚吐蕃鞑靼人数万，设立数县，又迁移中原百姓十万，设立数县，扩地千里。”
“如何？”
严世蕃一夜未眠，他眼眶熬红了，此刻再听到陆子吟所言，倒没了昨日惶恐。毕竟自己只要咬定不知情，此事便牵扯不到自己身上，一个失察可以重于泰山，也可以轻于鸿毛。
毕竟自己是小阁老，可以写——我的首辅父亲的人。
现在听道陆子吟的蛊惑，看到他画出的大饼。美丽的青海湖上似乎是海市蜃楼，是自己千古的英名。
这一刻，小阁老犹豫了，他很是迟疑，整个人都陷入某种思索当中。
他不敢将朝廷的事情抛在脑后，知道自己父子做的事情就不是名留青史的那种，而是会留下千古骂名的那种。
做皇帝的白手套，哪有那么容易。不仅要为皇帝敛财，还要为皇帝背锅，更要去做那些皇帝希望做的事情。
自己真的能够摆脱皇帝吗？
他脑袋发晕了，这不是简单的事情，不参加任何道德价值观，有的仅仅是利益冲突。
“此事甚大，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半晌，小阁老才从思索当中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态度软化，再也不是昨天晚上的虚以为蛇，只想借助陆子吟熬过这一次的难关。
而是真的在思考是否可以跟陆子吟合作。
这不是在京师，在京师的陆子吟只是平西侯，大明侯爷不知凡几。他只是三品官员，大明三品官员也不知凡几。
陕西跟陕西行都司的总督看似尊崇，但在大明也不算什么，只是边塞之臣，纵然是回到京师，当上尚书，也未必能够入阁，成为阁老，成为大明最顶尖的人。
这其中每一步陆子吟都要走上数年之久。
但在陕西行都司，在西宁府，小阁老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朝堂上面的文官武将都需要顾及颜面，彼此之间的争斗怎么说都不会撕破脸皮。
哪怕是皇帝，也不会轻易杀掉一个大臣。
但陆子吟手握重兵，乃是大明第一权臣也不为过。他能杀县令，也能杀知府。别说什么程序正确，只要他想，他就是陕西行都司的天。
给他时间，他也会成为陕西的天。
答应还是不答应，合作还是不合作。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确切的答案。
自己背弃皇帝，真的能活下去吗？
他怀疑。
陆子吟根本不在乎严世蕃的想法，这位小阁老聪明，但却有聪明人都有的问题。
聪明的人都喜欢多想。
“吃早饭，吃完早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此刻青海湖的人口密度比后世更多，高于按上面水草丰美的地方真不多。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大队人马并非是逐一拜访，而是找来了左近吐蕃人的头领，一起召见。
陆子吟一身戎装，严世蕃文官装束，两人站在一起，反倒是独眼龙小阁老更像是武将。
陆子吟即便是身着战甲，也是儒雅的很，他温润如玉，唇红齿白的就像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
当一众吐蕃人鞑靼人头领到来，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放在了严世蕃身上，齐刷刷的拱手：“小人拜见侯爷。”
严世蕃立马跳了起来：“我不是侯爷，我是西宁府知府严世蕃。这位才是平西侯。”
他将目光放在陆子吟身上，其余人也看向陆子吟，惊诧之余，说轻视，倒也没有多少。
“都不必多礼了，我陆子吟自从春天到了陕西行都司，这还是第一次来西宁，也算是第一次见到诸位。”
“之前我去卫拉特部的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来高原看看，却不曾想我与诸位第一次相见，却是这种场景。”
“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此番西宁之战，虽然是我大明官员欺上瞒下胡作非为导致，其人已经被斩首，脑袋的话，诸位应该是看过了。当下还有数千俘虏就在西宁城关押着。他们是罪人，诸位却不是。”
“我大明陕西行都司正在逐渐撤换军户，将西宁卫变成府，日后为政主要目的便是治民，而非卫所卫戍。诸位都是我大明百姓，管辖一方，敢问诸位，我陕西行都司在哪儿做的不好，还需要修改。”
“亦或者你们是否也受了冤屈，今日也可一并说出，冤有头债有主。我陆子吟今日斌是替诸位做主的。”
陆子吟声音不大，但却让人无法忽视。听得懂听不懂大明官话的人，都能听得出这位大明总督的骄傲，以及他过往的一些作为。
昨日的一战没几个人提及，但并不代表没有发生。
“小人不敢，小人早就听闻侯爷大名，深知侯爷与人为善，在陕西行都司并未主动与人开战，都是不得不为之。”
陆子吟闻言看向一个五十多岁的吐蕃人，他老迈，眸子却清澈的很，一点也不浑浊。
“战争并非是我想要的结果，做做生意，大家继续在大明治下，不用打仗就能过上日子，这难道不好吗？”
陆子吟很是认真，知道自己眼下做的事情会影响甚远。人与人的感官都是基于第一印象，第一印象的好坏，足以影响两个人长远的交往。
“这一次我带来了很多棉衣，很多丝绸，瓷器。粮食美酒更是数不胜数。我也不瞒着诸位，我想要赎买诸位手中的奴隶，让今天西宁府不会有人饿死，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