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在商言商
一夜无话，再度醒来的时候西宁城恢复了战前的热闹，无数商队从西宁城的东北方向而来，他们用马驮运着无数物资。
一支支商队从陕西行都司境内的凉州府出发，花费十来日的功夫才有极少的人抵达西宁城。
即便如此，对从未见过如此多商人的吐蕃人而言，他们心思转的飞快，尤其是一些部落头领，他们在拜访平西侯之余，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购买出售上面。
相对于西宁城中本就便宜的商品，这一次的货物更加便宜，品质却相差无几。
没有商铺的行商们不会在城中待太长时间，他们的工作枯燥，不断往返在商道上面便是他们的生活。
来自天南海北的货物在大多数时候都会在半路上出售，变成银子，或是其他物资。
山里面的皮毛药材，草原上面的牲口以及奶制品，都是抢手货。
中原跟草原在不断接触当中迫切的想要了解对方的生活，融入对方的体系当中。
“诸位，总督请你们一叙。”
就在商定好价码，开始卸货的时候，数名骑士到来，他们礼貌的将商队掌柜请到了府衙当中，见到了传闻当中的小阁老，以及总督。
“小人拜见侯爷，拜见大老爷。”
“起来吧，今日我是有事情要求你们去做，都不用多礼。”
他们叩首，听到陆子吟的话也不奇怪。
早在嘉峪关他们就与陆子吟合作过，知道这位爷的性子。反倒是那位一只眼的小阁老，他们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见了，有些大失所望。
全然不知道自己相貌被鄙视的严世蕃笑呵呵的道：“听闻诸位行商各地，对商道颇为了解。此番我严世蕃特地请总督出面，请诸位运输一批煤炭来西宁府。价钱好商量。”
“敢问总督大老爷，要煤炭作甚？”
煤炭这一词汇随着陕西行都司新军使用，倒是取代石炭，提前成为煤炭。
“取暖。”
陆子吟笑笑，让严世蕃解释。后者立马将自己跟陆子吟许诺的事情道出。
商贾们瞠目，却又发现这的的确确是平西侯能做出的事情。大明上下无数官员，也就平西侯会在乎百姓。
“回禀总督，大老爷，小人倒是愿意帮忙，知识从山西运输路途遥远，小人也不敢保证在限定时间内能够运输多少。”一个人面露难色，倒不是他一个人为难，而是所有人都有些为难。
煤炭不值钱，利润很小。
“不敢保证？运输其他东西就能够保证，运输煤炭就不能保证？”严世蕃目光一凝，森森说道。
他没有咬牙切齿，直白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了下去，告诉了在场的商贾，什么叫小阁老。
他不用说话，也不需要忍和语言的威胁，在场的人就都知道得罪严世蕃会有什么下场。
“没关系，严知府不比跟他们多计较。咱们且立下规矩，日后想要在西宁做买卖，就得用一定的煤炭或是粮食来换。任何牲口皮毛贸易都如此。”
陆子吟淡淡一笑，他早就知道这些商人不好对付，听到严世蕃威胁的话语，他只是摇头。
威胁要是有用的话，自己早就用了。想让他们尽心贸易，不如利诱。
有利可图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无条件的站在自己一边。
无利可图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选择离开。
“总督所言，你们觉得如何？”严世蕃再度开口，心中不得不承认陆子吟的办法比自己想的更好。
这办法也不新颖，几乎是盐引的重演。大明开国的时候，朱元璋跟朱棣就为了边塞的粮食，让商人运输粮食到边关，换取盐引。
盐铁转卖，盐引蕴含利润极大，故而商人趋之若附。但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无人往边塞运输粮食，但盐引制度还在。
阻止开海的利益团体便是江浙直隶的盐商。
晋商也是靠着盐引起家，在大明商贾当中占据一席之地。
“总督一心为民，小人佩服。小人不会辜负总督期望，一定会运输更多煤炭，让我大明西宁府不会有人冻死，饿死。”一个商贾开口，便有更多人开口。他们倒是觉得陆子吟说得没啥问题。
大明侯爷都说话了，小阁老都不满了，再蠢的人也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严世蕃却是一阵无语，明白自己江湖地位远远不及陆子吟。陆子吟一句话能够解决的问题，自己费劲心力，也未必能够做好。
这就是他妈的现实。
陆子吟倒也不知道小阁老再度怀疑人生了，他快人快语：“那就都去准备吧。时不待我。”
他虽然知道西宁附近肯定有煤矿。但现在去找，还不如去买。后者更有稳定性，更快。
没有专业人士，探矿事倍功半，还不如等春天调遣人手慢慢搞。
后世在乎的环境现在没人在乎。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商贾们来得快，去的也快，这让严世蕃很严肃：“总督，让他们去办的话，要是他们办不到怎么办？”
陆子吟哑然失笑：“这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事情。他们能不能办到是他们的事情，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收拢牛羊皮毛，用货物的利润补贴煤炭，让百姓都用得起，不至于冻死。”
严世蕃道：“下官现在就书信陕西，书信山西。”
“不用山西，陕西就行了。让他们就近运输到陕西行都司境内，再从山西补充煤炭。免得浪费时间跟人力。”
陆子吟成竹在胸，多年从商，他现在与其说是一个官员，不如说是一个目光锐利的商贾。
“总督不愧是总督，下官此前不信生而知之，现在信了。”严世蕃欲言又止，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陆子吟料事于先，自己说什么，他都有答案，都比自己想的更透彻。
陆子吟哈哈大笑：“说实话，我也不信有人能够生而知之。我只是在地方上时间更长，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我没有人可以无条件庇护我，我便想方设法变强，庇护自己。”
严世蕃久久不语，他听出来陆子吟意有所指，也知道严家现在依附于皇帝并非是什么好的选择。
“下官佩服。”
他脑袋里面闪过许多念头，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