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向西
如此折腾一番之后，陆子吟回到自己位于凉州府的小院子后，倒是见到了一个未曾想到的人。
顾横波从中原归来，她走的是官道，一路上有不少事情都处理妥当。一些不知如何处置的，她也写信而来，弄明白后一一解决。
她的慢，反而比陆子吟先到了凉州府。
四目相对，顾横波便到：“方才徐子健便跟我说了那个赵孟静不怀好意。”
陆子吟一笑，上前将顾横波搂在怀里，入了屋子：“秋夜凉凉，还是屋内暖和。你是不知道，这不怀好意的人不是赵梦静，他是个好人。是他那位老师，徐阶。徐阶心怀叵测，觉得自己的人被严嵩手下的鄢懋卿挖了墙角。”
“偏偏要钱是陛下的心思，他严嵩只是一个刀笔吏，哪能做决定。其人所为，到头来也只是提了我的名字，想要借我的名义，威逼两淮盐商，海商站在他们那边。”
“严嵩跟我的蜜月期已经结束，现在是徐阶想要跟我做盟友。他啊，准是自己在松江的土地处理干净，没了首尾，他才敢借此机会抬我的名字，想要我出任浙江总督或是巡抚。当然，最好是浙直总督。”
陆子吟漫不经心，这一番话或许是徐阶所想，但让赵贞吉说出这番话，他的分量不足。这世道，别说空口无凭，便是白纸黑字写的东西也能违背。
“他们想斗，就让他们斗好了。只要能够让两淮盐商将此作为惯例，一年四百三十万银子，足以让朝廷满意，我也能缓一点对他们下手。”
顾横波吐吐舌头，倒是没想到几句话便能够引申出这么多东西。
她明白严嵩跟徐阶的选择，缺不明白自己夫君想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下手，又要什么时候下手？
想了又想，她只能将一切交给夜色。
夜深人静，陆子吟沾床就睡，前后月余，他难得能够睡个好觉。
这一刻，顾横波也格外安心。在外奔波，即便是她这样见惯风尘的女子，也不免有些疲惫不堪。现在见到陆子吟，她便有了家的滋味。
只是抱着一只胳膊，便一觉到天亮。
陆子吟早早醒来，虽无军号，更无鞑靼人吐蕃人来袭的警告，他还是醒来，看到紧抱自己胳膊的顾横波，便又躺了回去。
顾横波也不装睡了，只是闭眼：“长安公主数次帮你在陛下面前说情，陛下似乎不肯让你回去。”
陆子吟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睡美人：“做错事情就要挨打，数千人损失皇帝不在乎，数十万两银子倒是能够让皇帝冷静一点。他富有四海，但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这样吧，我上书朝廷，请求陕西行都司的新军，或是京师三大营的新军保卫商道。实在不行，便让商队从张家口入关，一路上消耗的草料虽然是一个天文数字，总比让女真人抢了好。”
“要是朝廷都不让呢？”
“就算没有军士护送，我让陆成堵住燕山隘口，女真人便只能在白山黑水之间来回折腾，小股部队翻越山脉，也不是陆成对手。现在草原之上，有陕西行都司的五千骑兵机动，足以镇压宵小。”
顾横波不问了，两人便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方才匆匆起身。
凉州府并非是终点，下一站是甘肃府，以及嘉峪关，随后才是往东，去西安府，执行陕西总督的职责。
赵贞吉再度出现，他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对郎才女貌的年轻人，又想到了陆子吟跟长安公主的关系，不免心中羡慕。
别人都对公主敬而远之，也就陆子吟这样的人才敢直面困难。甚至他会改革大明宗室。
这一念头在他脑袋里面一闪而过，旋即他藏了下去。不管是真是假，这个念头都不能告诉外人，免得让有心人盯上陆子吟。
“侯爷今日前往甘肃府，下官本不应该过来送行，却左思右想，还是有一句话想要跟总督说说。”
陆子吟闻言一笑，倒是对赵贞吉亲近的态度敢为受用。赵贞吉的这样的人，就算不能做朋友，也不要做敌人为好。
“但说无妨。”
赵贞吉看也不看顾横波，直接道：“朝堂风云变幻莫测，还请侯爷小心行事。当下做事，最先要做的是明哲保身。”
“孟静兄会明哲保身？”
赵贞吉自然是摇头：“下官并无如此想法倒不是不想，而是朝堂需要我赵贞吉这样的人直言不讳，也需要侯爷这样的人保护好自己，让大明能够变好。我赵贞吉只能够做一把刀，而后也是握刀的人。”
他诚恳：“您比我年轻，也比我聪明，更能做事。我赵孟静佩服，自叹不如，便不愿意让侯爷卷入一些不相干的是是非非。”
陆子吟哈哈大笑：“今日孟静兄所言，我陆子吟牢记在心。今日之话，别的我会忘记。但有一点，我陆子吟不会忘记，那便是赵梦静做事的心。”
赵贞吉连连摇头，说自己不配。
陆子吟却懒得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时间，他邀请赵贞吉外出寻了一件包子铺，持着牛肉包子，小米粥，填饱肚子后，又才缓缓离去。
一路向西，直到一处月亮湾似的小池塘边上歇息的时候，顾横波才问：“他是什么意思？”
陆子吟看向茫茫沙丘：“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争斗，党争避免不了，但他不想参与其中。他是直人，说话率直，不怕得罪人，谁都不怕。”
“这样的人，比我这样的人，下场更惨。他没有自己人，也不会有自己人。”
陆子吟说罢便不说了，赵贞吉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或许没有乐在其中，但他必定是无怨无悔的。
没有自己，他会暗淡离场，有了自己，他还想离场？
只要自己还在大明权力中心一天，赵贞吉这样能做事情的人，那就不能离开朝堂。
大明需要打工人。
“吃点东西，喝口水，今天还要赶路一百多里，在休息一晚上，明天就能到甘肃府。”
顾横波起身从身后战马上面解下来干粮袋，递给陆子吟道：“侯爷，这里面有牛肉干。”
陆子吟接过来打开袋子抓了一把递给顾横波，两个人便坐在一起，慢条斯理的将的牛肉干变成牛肉丝，艰难下肚后，收拾行囊，再度出发。
向西，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