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笑话
西安府内，一处酒肆里面，有人嘀嘀咕咕：“你们听说了没，前天平西侯在驿站里面吃饭都给钱，咱们县的老爷们却不给钱。”
“我听说了，当时还有一个小老太婆不愿意白吃，结果被人骂了一顿，骂出一个平西侯。”
“啥老太太啊。人家儿子是陕西行都司的副指挥室，那位在陕西行都司抓了好几万人，现在在分田，给咱们老百姓土地的人。”
“呦，就是那个黑煞神，据说是南蛮子。”
“诶。”
议论声此起彼伏，一个老者却在角落里面喝着闷酒，别人是看热闹，他却是感受到了深深地恐惧。
他是军户，一个百户。
看似尊崇，却一辈子都爬不上去。此地官田军田也因为种种原因被侵占，以至于他这样的百户日子都不好过。
“张百户，听说你们军户也要改了？”
于是不愿意被人打搅的时候，越是被人叨扰。
老张缓缓抬头，只见一张胖脸。
“改了，要么把手上的田卖掉，去陕西行都司讨生活，可以直接买田。咱们陕西的田能一亩换一亩半。愿意去的，每个人五两银子的人头费，路上花销都是陕西行都司给钱。”
“愿意当兵的参加集训，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发补助，回去种田。不愿意当兵的话，一家军户二十两银子的遣散费，可以留在原籍。”
老张缓缓开口，他深思熟虑，不愿意背井离乡，却又不知道自己留下陕西能做什么。军户已经没了，自己这个百户能拿一百两因子的遣散费，看似不少，但自己是百户。
整个陕西百户也不过百个。
“那敢情好，我侄子一家就想去陕西行都司，说是现在给路费？也是五两银子？”
“对。”老张重重点头，问道：“陕西行都司有什么好的，你们都要去？”
“陕西行都司好不好我不知道，可我侄子一家活不下去，在陕西没田，当佃户都没用。今岁去陕西行都司早的，一个人赚二三十两白银不在话下。想留下去的，当佃户一年只需要缴纳税赋，不需要缴纳佃租。”
“别的不说，至少在陕西行都司，人能够像人一样。”
老张哑然失笑，也知道地少人多的陕西日子确确实实不好过。哪怕没有天灾人祸，也有卖儿卖女。
“张百户，你家要是去陕西行都司还是百户吗？”忽的，有人问道。
张百户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要是符合我大明陕西行都司先军的要求，他们也只给一个小旗，算是优待。我老张家的百户，到我这代，算是断了传承。”
“那也不错，我听说新军一个小旗一个月也有八两银子，跟百户也相差无几。这几年朝廷没钱，你们军户也没几个人能拿到足额的饷银。”
张百户闻言一怔，这倒是他从未想到的事情。他更没想到的是就在酒肆一角，一个老太婆听到这一番话，暗自点头。
她在西安府中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喜欢外面走走，时常在酒肆茶楼当中坐坐。她并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年纪大了之后她更是无所谓。
掌柜的也不会多问，便送上茶水，便不管了。一个老太太喝茶也喝不出什么事情来。
他却不知道海老夫人在酒肆逗留的目的便是想要听听陕西境内的风言风语，关于陆子吟的，关于自己儿子的。
她好几次都对自己儿子说要跟陆子吟保持距离。大明不能君不君臣不臣！陆子吟这样的人文武不分，越往上爬敌人越多。
树立太多的人，没有好下场。他身边的党羽羽翼，也会一并坠落。
但这些话，自己那温顺的儿子却是不在意了，他始终不说话，微微笑着。但也只是微微笑着。
骨子里面的拒绝让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冰冷。
知子莫若母，她明白自己儿子有大志向，也知道他做的事情正在影响大明。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希望自己儿子离陆子吟太近，只是为了海家。
“老夫人，时辰差不多了，晚上的侯爷会来。”
海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当中起身，离开酒肆。
酒肆依旧喧嚣，说的话跟刚才相差无几。平西侯在陕西的改革并未影响到所有人，但仅仅是驿站跟军户的改革，却是让无数人侧目。
大明的酒肆茶楼上面，还没有“莫谈国事”。
......
私宅里面，厨子已经将菜肴准备好了。海瑞并不缺钱，他本就是小地主出身，家里面有几十亩地，看似不多，但足以养活一家老小。
陕西大部分有土地的百姓也就两到三亩地，还需要给人做佃户，才能勉强吃饱。
现在有了知府的俸禄之后，海瑞心中愧疚，对自己老母也是格外认真。即便是在甘肃府，他家里面也没有一个厨子，只有一个侍女帮忙照顾妻子，顺便做一些简单的餐食。
厨子需要的银子，比侍女高得多。
海老夫人一回来，刚坐下，便有人道：“陕西总督，平西侯到。”
陆子吟带着顾横波而来，他喜欢带着顾横波出席各种私下的场合，以示尊重。虽说自己有妻子，但妻子不在身边，身边唯一一个合法的便是侍妾顾横波。
事实上，顾横波现在已经成为平西侯府里面女主人。
“老夫人。”陆子吟仍旧是笑吟吟的，深深一弓便是他最郑重的礼节。对皇帝，他都不乐意跪拜。可惜这是大明，不跪皇帝是会被砍头的。
海老夫人笑道：“侯爷亲自前来，老身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陆子吟与之寒暄：“外面风大，老夫人在里面候着便是。这几日晚辈忙碌不休，今日带拙荆而来，礼物没有，只有吃饭的嘴两张。”
海老夫人莞尔一笑：“正好，我家也只有三张嘴，请。”
三人前后进入，陆子吟搀扶着海老夫人，说着一些家常话，都是问候老夫人家里面的事情，在海南，以及西安的一些事情。
老夫人有问必答，直到落座才问道：“侯爷在陕西行都司改革，又在陕西改革，敢问总督为何要在此刻改革？”
她目光幽幽，并无老人眼中的浑浊，看的陆子吟有些不自在。
“原因太多，根本还在于大明需要改革，要么阵痛，要么尸横遍野。大明已经在亡国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