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不战而降
是夜，顾横波有些睡不着。但跟她一样睡不着的人有很多。
辽东，王杲正在踱步，他脸上早就没了击败明军的兴奋。西边草原被封锁的消息让他头疼，女真人半游牧的属性让他们跟鞑靼人也有更多的联系。现在被封锁了，别说是物资，就算是想要打劫一下鞑靼人家部落，女真人都过不去。
尤其是草原上突兀的出现一座城塞，是由木头打造，虽然简陋，但防御不成问题。围绕城塞附近的明军夜不收让他损失不小。
数次侦查的斥候在靠近燕山隘口的时候，便被明军吃掉。数十人的牺牲让他坐立不安。
明军随时都会越过燕山隘口，席卷辽东。
但这一日，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明军有人派人密谋。
虽然不知道明军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跟明军聊聊。双方之间除了在战场上面作战的时候无情了一些，但在私底下大家都是朋友，都是喝过酒的交情。
那不过那时候，大明的人是上座，女真人都是下座，甚至不能入内。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女真人跟女真人宴会的时候要是如此。地位高的在上座，地位低的在下座。包衣奴才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主子，人来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王杲看到了来人模样，不禁如遭雷击。他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跟自己密谋。
“王头领还记得小人吧？”那人缓缓入内，看向王杲。
四目相对之后，王杲总算回过神来，他道：“记得，您是李总兵身边的人？”
“我不是。”那人摇摇头：“我山野之人，此来是为了帮助王头领取胜。”
“取胜？”王杲眸子一凝，想到了一种可能。要么是假的，他们在诱骗自己，想要杀掉自己。
要么是真的，传言大明辽东即将改革，军户人人自危的消息可能是真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明会在这个时候对兵制进行更变，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一旦消息属实，整个辽东都会震动。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
大明开国后在辽东的数十万亩牧场构成的马政，现在一年一匹马都没有。这些土地都被军户侵吞，或是废弃。
如此大的一笔财富，李成梁手中也有不少。
若是真要让那位平西侯来辽东，第一个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大明军户，辽东的边将们。
王杲很快想清楚其中关键，明白这些辽东兵将的顾虑，他大声喝道：“来人，将此人推下去斩首！此人必定是大明派来的死间。李成梁小儿想要伏击我，白日做梦！”
他一声大喝，立马有人上前将那信使带走。
信使忙道：“头领，我不是死间，我真的是总兵的人。”
王杲不言语，只是盯着被拖走的信使，想了又想，也没有将其召回。
不多时，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送上来，王杲却是看也不看：“大明军队都在山海关，沈阳，燕山隘口等地驻扎，腹地空虚。你们派人弄清楚各地明军动向，尤其是大明那些官员想要改制。”
“奴才明白。”几个人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要地上的一抹红色证明，有人来过。
时间不长，又有人来到。
他大声问：“父亲，您为什么要杀那使者。他肯定知道大明很多消息。”
王杲看向自己儿子阿台，抬手便是一耳光：“放肆，这里还没有你说不的份儿。”
但下一息，王杲恢复笑容：“大明的事情我比你们知道的更多，倘若他说的话有一半是真的，我们自己去便是，用不着跟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他们没有胆子背叛大明，只想让你我父子成为他们手中的刀。”
“你且放心，若是大明盖州等地防备不足，你为先锋，南下破敌。”
“喳。”
阿台仍旧不满，但却不敢再说话了。
“猛虎不需要跟羊羔做盟友，哪怕他们对我们有用。我们只需要杀掉他们，就能霸占他们的一切，土地，女人，还有金银。”
“儿子明白。”阿台面无表情的站着，忽的想到一支明军：“燕山隘口的明军若是来袭，该如何？”
王杲想了想道：“明军各部号令不一，燕山的明军打出的旗帜是陕西行都司新军的，不是辽东之兵，也不是大明的京营。他们无法跟明人辽东军同时出动，对我们现在无害。”
“无害？”阿台咀嚼着这一个词汇，不明白那一支如狼似虎，把自己几支斥候一口吃掉的明军那里无害了。
盖州左近已经临海，此处跟陕西行都司一样，都是军管区域，下面百姓不多，多的是军户后代。
昔日他们的祖先度过渤海，横击辽东，赫赫威名之下，降服朵颜三卫，在辽东建城。
数百年时间过去，此地与数百年前唯一的区别便是盖州卫的城墙不复往昔，多有残败。
一支女真人斥候抵达的时候，城中乱哄哄的。军官乱成一团，军户却是冷眼旁观。
他们是另类的佃户，需要为自己的百户打工，耕种土地。
随着人口暴增，以及天灾人祸，军户的土地越来越少，不得不依附于权贵才能吃饱饭。
现在朝廷改革，他们没得选，只能听天由命，只要不会更坏，他们就愿意答应。
他们的利益跟军官完全不一致，是被压迫的大多数。
也是沉默的大多数。
骤的，屋子里面有人大骂：“不行，不能等下来了。管他结果如何，咱们都要反抗，不能坐以待毙。陕西行都司抓了好几万人，咱们这么多人，有几个人能够全身而退？”
“我不想我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白白送人。大不了就是死！”
“家眷怎么安排？”
“送出海外，留一条血脉，事情成了，咱们把他们接回来。咱们死了，他们手中的银子也能活下去。”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面一群人都红了眼，在思索，在等待的时候。
外面有人进来，叫道：“女真人，女真人来了！”
“投降吧，让女真人去死，哪怕是输了，我们也还能在投降回来。”一个人道。
是夜，盖州卫千人不战而降，辽东半岛烽火连城。
盖州卫向南，复州卫，金州卫，也不战而降。
整个辽东半岛，半数沦陷。
而这一消息传到京师，却是十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