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生事
“夫子，夫子，出大事了！”
一阵喧嚣当中，却是京师的一处学校当中，一行人匆匆而来，为首的一个学生拿着一份邸报，嚷嚷道：“朝廷发不出俸禄，这可如何是好？”
时值休沐后的清晨，夫子刚刚到达学校，还未开始上课。听到这话，他们不禁一怔，齐齐聚集而来。
“给我。”
邸报递了过去，一个夫子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后，便递交给下一个人：“既然是邸报，只怕是今岁俸禄又发不出来了。”
他们皱眉，却听一旁有学生问询：“老师，当真是我大明士绅不肯纳税，改革，才让我大明财政无以为继的吗？学校要不了几日就关停了？我等没有地方能够读书识字了吗？”
学生们的话让夫子们吃了一惊，他们对视一眼，倒是没有立刻做法。此事牵扯甚广，不是他们能够插手其中的。
可偏偏人群当中，一个不合群的夫子却是不在乎旁人目光：“正是，邸报言明我大明宗室已经十去二三，这些宗室不在需要大明供养。反倒是士绅，我等秀才，童生不要大明供养，转而教书育人，那些举人，倒是赖着不肯放弃手中权力。”
“老而不死是为贼！”
他一番话引得无数人赞同。尤其是学生们，他们年少却是早慧，知道自己读书不易。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来得快，去的也快。但这一次，他们的担心却是转化成了愤怒。
这些贫寒人家的子弟，现在书都快读不上了，他们如何不愤怒。更别说学校当中的朋友们，能够跟同龄人无忧无路的学习，享受课间的闲暇。
短暂拥有的东西即将失去，再豁达的人也无法一时间立马接受。何况是一群小孩子，他们心思单纯，不会权衡利弊，更会想办法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是，我听说前两天有不少人堵了平西侯府，想求一个公道。咱们干脆也去堵了紫禁城，求陛下做主。”
事情大条了！
众多夫子还未开口，便见学生们呼啦啦的离去。
几个夫子出言想要将其拦住，却发现自己拦不住了。
他们虽是夫子，大明也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可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是授业，而非传道，将学生当做是自己的衣钵传人。
一字之差，便差了千里。
他们虽是师长，却也无法管辖这些已经没有课上的学生，更无法管辖他们去做什么。
甚至许多人都暗中想要参与其中，也想要拿一份旱涝保收的差事。
到了他们这般年纪，已经少有人继续考学，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各自学文水平着实不够。
八股看似无甚变化，真要人去学，却又是另外一幅模样。
少有人能够在故步自封的八股当中做出成绩，他们更多的是将其作为敲门砖。
.......
紫禁城外也热闹起来，随着学生聚集，嘉靖再度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大恐怖。往日是文人，现在却是学生。他们一样，却有不一样。
学生并无太多政治资本，但总归也是读书人，本事在差，也是读过书的。
眼看着百姓聚集，负责此处的甲士愈发不安，他们关闭宫门，如临大敌。
“主子万岁爷，城外有上千学生，男女老幼，不计其数。”
“竟然有老人！”
嘉靖瞠目，脑袋里面闪过一个念头，脸上也浮现几分笑意。
只是还未来得及多说，便听到有人禀告：“主子万岁爷，严阁老求见。”
“他还好意思来！”
嘉靖一如往常的沉着脸，似乎不满，似乎什么都不关心。偏偏当下发生的事情太过重要。那些学生，反对的可不是自己，而是朝廷的一些政策。
他隐隐想到这些学生不好对付，却没想过陆子吟广开民智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传播某些理念，增加大明的软实力。
而非让这些学生抱着君臣父子的念头，为大明送葬。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嘉靖才道：“让严嵩进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帝王威仪之下，严嵩等了许久，也没有丝毫不耐烦表露出来。他也对聚集在紫禁城外的男男女女感到诧异，这并非是某个学校的学生，而是大明京师数所学校的学生，甚至连同一些身穿国子监衣服学生也参与其中。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让他深深忧虑，第一次发现还有等同于言官，不，比言官更犀利的刀剑。
言官可以打骂，惩处，这滔滔民意，哪有什么好解决的法子。
打不得，骂不得。他隐隐觉得这些学生身后站在的是平西侯陆子吟，这小子善于煽动民意，借力打力。
“这一步棋走得太妙了。”
他心中思忖，陆子吟此刻已经出发前往朝鲜国，随后奔向辽东。随行的人不少，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裕王朱载坖。
似乎陆子吟真的要跟朱载坖绑定在一起，无时无刻，他都照顾着朱载坖，带着他赚取更多名望，从而更好的成为大明未来的继承人。
这很不好。
面对陆子吟，他总是有些力不从心。无论是所想，还是所做，自己都差了陆子吟老大一截。同样是做事，陆子吟身边聚集的人比自己身边的人强了不止一筹，自己手下唯一值得一用的便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旁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关系，都要差上不好。
陆子吟却是将一些横空出世的家伙作为自己人，以他们为主所做的事情，直叫大明上下瞠目。
胡宗宪，戚继光，张居正。尤其是那个海瑞，区区一个秀才，做事却是十分老道，便是自己儿子，对此人也多有赞誉。
只可惜，如此人才不是自己人，而是陆子吟的人！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还是选择退一步：“请京师内的捕快维持秩序，今日天热，备上一些凉水，油纸伞，大夫。若是有人昏厥，一定要尽力救治。”
“若他们问及朝廷如何处置此事，便说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左右听罢，都是连连点头。
鄢懋卿更是领命而去，准备善后。
他不管自家大人要做什么，只知道听命行事。严阁老有了命令，那便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