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不会亏待他
焦头烂额的并非是嘉靖一人，严嵩也是如此。大明盐税不断上升，明里暗里的刀子，奏报不计其数。大多奏章都到了司礼监便留中不发，大多刀子都停留在下面的博弈当中。
“大明首辅不好当啊！”心中不知道多少次泛出这样一个念头后，严嵩仍旧坐在代表大明首辅的位置上面皱眉沉思。
李芳匆匆而来，在门口却是停住脚步，舒缓了心情，方才不疾不徐的踏入内阁当中。
“严阁老，陛下有口谕。”
严嵩闻言骤的起身，眼中不见慌乱，心中却是狐疑的很。李芳到来，代表大明皇帝。
难道是......
他心中脑袋当中闪过一个念头后并未忘记，那一念头在脑袋里面生根发芽，便挥之不去。
陛下又不满了！严嵩啊严嵩，是时候借力打力削弱徐阶的羽翼了。
如此想着，他毕恭毕敬的起身，上前数步恭迎“天使”李芳。
那李芳见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搀扶着严嵩，笑道：“严阁老，您还是多歇歇，我大明可少不了您。”
“李公公这是抬举老朽了，我一介老朽算什么。依我看，这大明除了陛下，谁都能少。”
李芳脸上尽是笑意，并未因为严嵩的话心有不满。大明上下除了皇帝谁都能用换，这是以前的共识。
当下或许还得加一个人。
不过那个人并不在此间，为其说好话也没用。
他跟严嵩现在关系可不好！
“话是这样说，可主子万岁爷常常念叨说——跟人相处久了，习惯了，便舍不得换了。”
李芳意味深长的搀着严嵩回到原本的位置边上，又才说道：“陛下口谕，阁老您？”
“微臣严嵩听旨。”
下一息，李芳后退两步，吊着嗓子，故意将声音拖长，抬高，以示庄重。
严嵩更是跪在地上，等候旨意。
“陛下口谕：我大明富有四海，当今又无数宗室脱籍，藩王缴纳赋税，然......”
还是钱的问题！
李芳将原本简单的话语复杂化，但总归是钱。
藩王都交钱了，地方士绅居然不交钱！
“微臣领命，定然不叫吾皇失望！”
这时李芳已经伸手搀扶，将严嵩从地上搀扶起来。
严嵩起身后先谢过李芳，又才苦笑道：“藩王缴纳赋税也不足，地方士绅也不足。今岁户部有了结余，已经不易。现在清查我大明无数土地，天知道有多少人在前面拦着。”
冲着李芳，他不隐瞒，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道出。他心里明白，自己跟李芳说的话，都会被转述给皇帝。
让皇帝知道自己面临的难题，多多强调之后，自己去解决掉，才能增加自己在皇帝心目当中的分量。
“阁老所言甚是，这大明啊，总有些人不知死活，什么东西该沾手，什么东西不该沾手，他们都不明白。”李芳收敛笑容，平静说道。
一旁严嵩心中没由来的“咯噔”一下，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李芳说的是徐阶跟他身后的人，还是说的自己。
“朝鲜昔日权贵没有丝毫反抗，便将土地交出，由我大明赎买。又有数十万百姓愿意化雪后北上，奔赴我大明辽东，为我大明耕田。”
“朝鲜已经梳理七七八八，税赋来年必然暴增。阁老，您说说要是两京一十四省税赋与二十七年之前无甚变化的话，我大明这首辅，内阁班子，是换了，还是没换。”
这样一番话的潜台词不少，让严嵩不得不正色对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李公公所言甚是，我大明税赋一向不足，今岁虽然有了结余，却也是来自于甘肃以及盐税，而非我大明各行省税赋有多少变化。”
“眼下开海商税无法敲定，朝堂上下阻力不少......”
......
万寿宫中，这时的嘉靖已经听到了李芳转述的话语，他面无表情的坐着修道，任谁也看不出他心中闪过的一张张面容。
士绅退步，朝堂也退步了。
偏偏自己的筹码都抛出去，被吃干净之后，朝堂下面还在争论。争论的并非是一餐一饭，而是足以修起十个百个万寿宫的庞大数目。
“李芳，你说说我大明是否能够继续海禁？”
李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开海已经广而告之，大明上下不说人人都知道，但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此事。
那是邸报大书特书的事情，无数夫子学生都将自己能够养家糊口，读书的希望放在海贸上面。
要是海贸落空，只怕无数人都会对朝廷失望。
眼下民间的赞誉也会变成诽谤！
“主子万岁爷。”李芳顿了顿，缓缓说道：“严阁老方才已经应诺，将会清查今年税赋，依奴婢看，他言语当中，多有指摘户部尚书李阁老，只怕是有心想要取代。”
李芳旧事重提的时候还不忘记暗中观察嘉靖的态度，心中也明白严嵩为什么要在此事上面毫无作为！
因为他只是内阁首辅，并不负责开海，也不负责清查田地，税赋。开海是内阁负责，他只是牵头的，无法说服其他人，也并非是他无能，而是反对的声音太大。
税赋田地则是户部的责任，轮不到他插手，作为内阁首辅，他也能推脱说是反对的人太多！
在大明，内阁首辅次辅的权利虽大，但更多的是制衡，协调。而非能够肆无忌惮的插手各部事务当中。
当然，倘若严嵩能够在各部当中拥有足够多的自己人，当然可以越过各部尚书插手其中。
但眼下，户部也好，吏部也罢，这些文官为主的部门当中，并无多少人倒向严嵩。没有钱，也没有选官权利，严嵩能够调动的资源有限，想要胁迫，吸引别人加入，成为自己党羽，筹码还不够！
帝党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尤其是帝党被称作为严党，看起来跟皇帝并无太多关系。
这意味着皇帝可能在关键时刻抛弃严党。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要他何用？”嘉靖神色愈发冰冷。
事情都没做好，严嵩就想要报酬！大明那有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严嵩，自己给了他多少机会了，这老家伙就是不肯认真做事。不是跟陆子吟合作，就是跟徐阶化干戈为玉帛。
大明要的不是这样的首辅，而是能做事情，能够担责的首辅。
“你让他放心去做，朕不会亏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