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旧人
在琼州呆了三天之后，海瑞已经知道自己治下的府县翻倍，从黎朝变成了大半个安南旧地。
至于更南边的地方是占婆，那是一个军阀林立，混战着的地区。
有了数百万饥民后，海瑞只是看向南边，却不会主动介入。
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压力并未让他直不起腰，反而在家乡呆了三天后，他更迫切的想要离开琼州，去安南。
他宁愿去蛮荒之地，也不愿意跟亲人待在一起。
孔子的话不断在他的脑袋里面回响——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些日子，他算是知道了自己家族当中的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他冷静面对，靠着老母亲才算是一一应对。
这些平素与自己关系不远不近的亲戚再知道自己要成为安南布政使后，许多人都想要谋一个出路。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人身边总是要有亲信。
唯独海瑞身边无外人，只有妻儿老小。
他也不准备将这些魑魅魍魉从琼州带到安南去祸害地方。
好在此行到了广州后，戚继光的兵便开始护送，说是护送，实际上是某种保护。
从琼州往南，安南的海域并不太平。
安南海军孱弱，从而海盗出没频繁。
哪怕是大明不断打击，也是只让这些海盗记住了大明船队不能招惹，哪怕是落单的商船，他们也不敢过度靠近，避免被大明铁拳命中。
海盗们平素打劫的都是其他国家的商船，以及本国的商船，对大明虽然秋毫无犯，但那是以前。
从黎朝主动并入大明，正义铁拳便直接落下。收到命令的戚继光不断将海岛当中隐藏的海盗吊起来打，不是击毙，便是送到石见挖矿。
眼前自己一手邀请，走上快车道的海瑞到来，戚继光羡慕之余，立马安排人手护送。
漂洋过海，但凡出现一点意外，自己都承受不起。
更别说海瑞虽然不是自己的贵人，但却是同一阵营当中的大佬，日后能够提携自己。
戚继光做官的水平一点都不比他打仗的水平差多少，若非他是世袭的千户，起步比张居正好了许多，说不定也会去科举。
只不过他走上了一条跟文官不一样的路，走的是武将一步步走得，艰辛无比的路。
“大人，前面就是升龙城了。”
负责护卫的军士看到港口，立马告知。
从琼州到升龙城并不远，不过二者并非是大明境内，故而没有直达的船，大多数船只都是下南洋的，他们会直接奔向清化等地，短暂停留后继续南下。
升龙城在这个时代虽然重要，但随着贸易增加，已经开始被南方逐渐取代。
故而从琼州到升龙城，是数艘商船的商队在戚继光的协调下，才愿意护送海瑞去升龙城，结一个善缘。
只可惜海瑞脾气硬，按照两倍价格支付船费，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心知肚明自己欠别人的，却又不允许自己在职责范围内帮助别人一丁点。
这是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底线。
“我们将继续南下，将您交给陆军守护。”
负责护送的总旗拱手，他们虽然没有在海瑞手下做过事，却也多佩服海瑞。
往日南下的军队当中也不乏有海瑞担任知府布政使时的部下，这些人对海瑞的评价都不低，称其人言行一致，在大明是异类当中的异类。
哪怕是新军内部，此刻观念也未曾完全扭转，他们也认为以权不谋私的人太过正直，却又想要在海瑞手下做事。
他们虽然不那么喜欢正直，但也没人会拒绝一个正直的人作为自己上司。
至少海瑞是平等对待每一个人，他的正直不会是装出来的。
码头上，有军士看到船只到来，立马开始登记问询。在知道是布政使到来之后，立马有人去升龙城禀告。
海瑞默默观察，此间情况比他想象当中要好得多，百姓虽然衣衫褴褛，却并不面黄肌瘦，不像是一直在忍饥挨饿。
这一点，当地官员就做的不错。
把总快步而来，见到海瑞便拱手道：“海大人，咱们好久不见了。”
“本地县令，知府可曾经到了？”
“回禀布政使大人，官员还不曾到位。”
“那城中治安，民政是谁在负责？可是安南官员？”
“并非是安南官员，是我大明派遣来此地的天使申时行，他与安南人莫敬典一文一武，在政变后以粮食以工代赈，又用军队戒备，多次抓捕山贼海盗，才能让升龙城恢复平静。”
“那你们是隶属于那一支军队的？”
“我？我原本是侯爷募兵到甘肃镇，在侯爷整顿后，也咱您手底下当过差。后来上面要挑选一些籍贯是四川云贵的军士从北边回家卫戍，俺就一路向南，在云南练兵的时候，接到上令，就南下了。”
“此处的军队基本都是云贵的兵，大多是新军，卫戍尚且，打仗还不行，还得多练练。好在这两个地方的人，多少习惯了南方炎热，到现在也没出现什么痢疾之类的病症。”
那把总健谈，谈及西北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跟袒露腰间，那一条伤疤的时候，很容易将其跟精锐联系在一起。
海瑞更明白新军在西北的老卒有多能打，可以说这些人从西北打到东北，再打到西南，无论是高原，还是江西湖广，都是他们打下来的。
一介小民，硬生生爬到把总，也算是实力不俗。
“我见过你，不过不是在甘肃镇，是嘉峪关的城墙上。”
海瑞最后叙旧，让那把总脸上尽是喜色。
虽然身份有别，但他乡遇故知，总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今天晚上我做东，把军官们都请来，咱们以茶代酒如何？”
把总道：“大人莫要开玩笑了，现在大半个安南都被咱们快速占领，这升龙城中的汉军不过五百人，五个把总两个在城墙上面，两个在休息，一个在码头上。小人就算是想要把他们凑齐，也得问问军法。”
“那不喝茶的话，单问你们这升龙城以及安南现状，等更多新军到来之后，是否能够感谢诸位？”
海瑞苦笑一声，新军倒是一如既往，往日的规矩，现在还在用。
这也好，至少升龙城还在大明手中。
“我要见申时行申大人，以及那个莫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