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秘密战争（四）
弥撒呆呆的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弥撒终于叹了口气，似乎是接受了现实。
他缓缓的挪动脚步，向着长廊的尽头走去。
“不管了，先看看再说。”他对自己说道。
又走了许久，直到他看见长廊的尽头有一个房间。
房间与长廊连为一体，仿佛这条长廊就是为了这座房间而修建的，房间有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门窗，透过门窗，弥撒能看见屋内的样子，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烛台，烛台上点着万年烛，弥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房间前。
在房间里坐着一个女孩，穿着洁白的长裙，赤着脚，低头正在看一本书，万年烛的光照在她的侧脸，让她白皙的皮肤上染上一抹红晕。
弥撒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却始终无法将她与阿玛斯口中的故事联系起来，他无法劝说自己就是眼前这么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甚至风一吹就会倒的女孩，在承受那样的痛苦。
“你在看什么？”女孩低着头问道。
“呃，我在看烛火。”弥撒听见她的话，随口答道，他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说起来就是神经有点大条，即便是刚刚修女已经告诉他面前这个女孩在她的体内很可能随时蹦出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也很难紧张起来。
“烛火？”女孩不解的问道。
“是啊，万年烛的烛火很好看，我只在神庭见过一次。”弥撒隔着门窗与女孩对话，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忏悔室内对着神像倾诉罪业。
“笨蛋，你真奇怪。”女孩咯咯的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弥撒。”
“真好听的名字，告诉我，弥撒，你为我带来了什么？”女孩缓缓的抬起头，五黑如瀑布般的长发散开，露出她皎洁无暇的脸。
弥撒惊呆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张脸，那是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令人窒息的美。但是弥撒却并没有看见阿玛斯口中所谓永不熄灭的银瞳，想来她没有亲眼见过眼前的女孩，一切都也只是传说吧。
“神啊。”弥撒喃喃的说道。
“笨蛋，我可不是你的神。”女孩笑起来，眼睛弯起来，像是个狡黠的狐狸。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弥撒。”女孩又说道。
“我只有面包，牛奶，和一个苹果。”
“我讨厌面包和牛奶，你饿了吗弥撒。”女孩抱着书，缓缓的站起来，走到门窗前。
弥撒听到女孩的话，看着手中餐盘里的半块面包，一杯牛奶和一个算不上大的苹果，他想这些东西就连他这个饭量奇小的人都吃不饱，跟何况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还要高的女孩子。他刚想摇头，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但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发出一阵咕噜声。
“咕噜。”
“哈哈哈哈......”女孩听着这个声音，大笑起来，像是看见小丑的把戏。
弥撒挠了挠头，红着脸愣在那。
“苹果给我。”笑了好一会，女孩伸出手，对着弥撒说道。
显然弥撒还没从刚刚的尴尬中回过神来，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挠头傻笑。
“笨蛋！把苹果给我。”女孩娇叱了一声，弥撒这才回过神来。
“哦，哦，给你。”他伸手把苹果顺着铁门的门窗递了进去，女孩伸手接过，狠狠的在上面咬了一口。
“剩下的赏给你啦。”女孩咬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道。
“哦，好。”
“你不应该说谢谢吗？”
“谢谢您。”
“不是谢谢您，是谢谢你，我不喜欢您这个称呼。”
“谢谢你。”
“不客气，弥撒。”
两个人都不在说话，弥撒端着餐盘坐在那里，双手合十感谢神的恩赐，然后拿起面包撕下来一块，沾了一点牛奶，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谢谢你陪我吃饭。”
“这没什么好谢的......更何况你很漂亮。”弥撒挠了挠头，说出了心里话，他只是觉得女孩很漂亮，很亲切。什么恶魔啊，战争啊，觉醒者啊，那些东西离他似乎都很遥远，他没接触过，所以也没什么感觉，如果有一天真的接触到了，那到时候再害怕也来得及。
他也许是这座修道院中唯一一个对神啊恶魔啊不怎么感冒的人，他只是觉得面前的女孩很好看，仅此而已。
“我该说你有礼貌呢？还是说你很无礼呢？”女孩白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弥撒有点憨憨的挠了挠头。
“白发巫婆是怎么形容我的？”
“白发巫婆？”
“就是阿玛斯啦。”
弥撒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阿玛斯修女，虽然私底下他们为她起了各种各样的外号，但是弥撒觉得面前这个女孩的外号才是最贴切的，那个永远严厉刻薄的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修女婆婆看起来确实像一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白发巫婆，还是很反派的那种。
“对啊，你不觉得她很像童话书里给公主吃毒苹果的巫婆吗。”
弥撒没说什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怕她吗？”
弥撒点了点头。
“那你怕我吗？”
弥撒摇了摇头。
“你不怕我，我不讨厌你，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的。”
弥撒又点了点头。
“真是个笨蛋。”女孩看见弥撒点头又摇头的样子，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白发巫婆是怎么跟你形容我的。”女孩突然站起身，来到弥撒的面前，要不是有铁门挡着，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如果阿玛斯修女是一个白发巫婆的话，那么面前的女孩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巫女，居住在巨大蘑菇屋里，每天以捉弄人取乐。
“她没说什么，只是说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女孩更近了一点。
弥撒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耀眼，在她眼睛里的自己就仿佛一只可怜的小鸭子。
“我好看么？”女孩眨了眨眼睛问道。
弥撒看着女孩的眼睛，听见这句话，忽然愣住了，然后脸迅速的红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抱着银质的托盘，头也不回的跑了。
“没怎么！我该走了。”
“哈哈哈哈......”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从他的背后传来。
忽然，弥撒忽然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就是正午了，那是他们在广场祈祷的时间，他必须在点名结束的时候返回广场。
“明天见。”
“明天见！弥撒，记住，我叫鲁比娅。”
“明天见，鲁比娅！”
弥撒在漆黑的长廊里奔跑，他突然有些失落，想起鲁比娅的脸，又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在梦里一样。
他没看见修女口中永不熄灭的银瞳，也没看见恶魔，甚至连那女孩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没看出来。
除了她长的特别漂亮以外。
修道院为他们统一配发的矮跟皮鞋踩在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像是老师机械表转动发出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见漆黑的长廊尽头出现那道铁门，他需要再快一点，只要在点名开始的那一刻冲出神殿，他就不算迟到，也就不用被白发女巫责罚了。他冲出到铁门前，伸手推开铁门，那扇铁门像是没有重量一样，随着他伸手的动作缓缓的分开。
“弥撒，弥撒。”他听见点名的声音，正是他的名字，“完了。”他在心里说道，但是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脑海里想象着白发女巫手拿着短棍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冲出了狭长的走廊，紧接着快速冲出了神殿，一排跟他一样的孩子坐在广场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白发女巫的带领下对他们的神进行膜拜。
白发女巫坐在最前面，而弥撒要回到队伍中，必然要经过她的面前，弥撒放慢了脚步，可那该死的鞋跟与花岗岩碰撞的声音还是一点也没有减轻，反而在沉默的广场上愈发的响亮，有几个孩子已经偷偷的睁开眼睛，准备看他出糗的那一刻了。
弥撒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过女巫的身边，白发女巫没有睁开眼，就在他们两个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白发女巫只是淡淡的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你的位置上，弥撒。”白发女巫冷冰冰的说道，声音依旧没有丝毫的感情，像是个机器，弥撒看见她的态度，心里松了一口气。
弥撒没有抬头，只是答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向自己的位置。
弥撒坐在广场的地面上，长出了一口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是他为鲁比娅送去食物，日复一日，直到他16岁生日的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