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盗火者（一）

新历1700年6月15日。

帝国大厦。

普罗米修斯本部。

那场被称作审判日的战争还没有开始，此刻谁也没有意识到，那将是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漫长的一天。

无数平行的人生在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动下，缓缓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巨大的网。

那是被称作宿命的巨网。

而此刻，罗铮恰恰就站在网的中央。

几个小时前一架时刻待命的私人飞机载着他从机场直接起飞来到这里。

他站在窗边，黄昏的落日照在他的脸上，这是帝国大厦的200层，他的专属办公室，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帝国大厦其实有200层，所有的内部通道都只能到第199层，只有一部需要特殊权限的电梯直达这里。

这高耸入云的大厦让人不禁联想到传说中的通天之塔，巴别塔。

罗铮看着脚下的城市，此刻他仿佛就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身为世界上最神秘，最庞大的暴力集团的指挥官，他当然要有这样的待遇，不管他不喜不喜欢。总要有人走到这个位置上去，去做出决断，不是他就是别的什么人，而在做出决断的那一刻，这个人就要背负一切，不论结果是对还是错。

这是这个位置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承担这份结果。

整个房间空旷寂寥，异常安静，远处永不熄灭的巨大广告牌上散发出的光映在满是巨大落地窗上显得五彩斑斓。这真是一个好天气，他看着窗外，久久不言，他穿着黑色的手工定制西装，搭配一双短靴，西装熨烫的没有一丝的褶皱，在胸口处，戴着一枚熠熠生辉的黄金火焰纹章，浆的笔挺的大尖领衬衫搭配浅灰色上面绣着暗金色花纹的领带显得十分的考究。

他的实际年龄远远比看上去要大的多，甚至没人能想到他比阿玛斯还要大上几岁，阿玛斯看起来像是即将入土，而他却仿佛一个刚刚步入暮年的老绅士。他把满头的白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整个人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却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那是久居上位积攒的威严。

此刻，远在数千公里外的大洋深处，无数战士正准备踏上战场，那是代号审判日的行动，是他近乎孤注一掷发起的屠魔战争，他为此准备了五十年，就是为了能够亲手杀死五大君主，结束这场战争，他决不允许自己失败。

而在他的计划中，存在一个近乎致命的变数，那就是阿卡姆修道院，修道院内的战斗跟这场战争的规模相比，最多算一场战役，不过却是一场能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战役。

这场战争决定未来的走向，而这场战役决定战争的走向。

命运在这一刻似乎对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无数人的命运此刻居然交织在了一间小小的修道院之中。

他没来由的想到命运三女神的故事。三位女神分别是，沃德，维尔尼以及斯尔德，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位女神共同掌管着命运的权柄，负责为世间万物编织命运之网，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即使是神。沃德是长姐，年老而且衰颓，常常回首张望，似乎在念念不忘过去。维尔尼是老二，风华正茂，活泼勇敢，目光直视前方。斯尔德是妹妹，通常把娇靥藏在面纱之后，脸朝着的方向恰好与大姐相反，手中拿着一本书或一卷纸，却从不张开翻看。

每个人诞生之际，她们就会将其一生之网织好，三姐妹中代表着过去的大姐沃德与代表着现在的二姐维尔尼的脾气都很好，唯有代表着未来的妹妹斯尔德的脾气古怪，常常把快要织好的网扯得粉碎，抛到空中随风飘散，使世界上出现许多无法预料的事。

这也许就是斯尔德与他开的不大不小的玩笑。

可罗铮却笑不出来，他的眉头紧锁着，他能接受一万次胜利，却接受不了一次失败。

身为指挥官，他不能失败，失败的代价对他来说太沉重了，像他这种人，一旦失败就意味着失去一切。面具男说得对，他就是踩在钢丝上跳舞的人，在他的两边就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而他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那些早已死去的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那是他决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就像是一个疯狂的赌徒，而赌桌上的筹码就是所有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

修道院的防御有阿玛斯修女负责，如果敌人想要突破阿玛斯的防御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况且除了阿玛斯他还有一张底牌，那是足够应对一切威胁的底牌。

“雅典娜。”罗铮轻声的说，在空荡的房间里异常的清晰。

罗铮的话音刚落，从房间的角落瞬间涌出无数湛蓝色的碎片，碎片在房间内飞舞，迅速组成一个少女的身影。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投影技术，如果罗铮需要，它甚至能投影出整个世界，这才是真正指点江山的感觉，无数政客会为它疯狂。

“下午好，指挥官。”少女用手掐着白色连衣裙的裙角，对着罗铮微微欠身，偶尔有风吹进来带起她的发梢，让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这是整个普罗米修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是普罗米修斯花费海量资源才得以建成的作战指挥系统，建造雅典娜系统的资金可以建造几十座帝国大厦。整个雅典按系统由一台超级计算机驱动，而那部超级计算机是由炼金部无数科学狂人耗费了近三十年打造，它能完成每秒五千万亿次的庞大计算，如果可以的话，她能黑进世界上任何系统。这部计算机修建在极北冰原的地下，那片冰原是人类的禁区，是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普罗米修斯为了解决冰原的冻土，打造了一台超级盾构机，在盾构机的顶端搭在了九万个炼金刀片。用来存放雅典娜系统的地下空间用数千吨钢筋混凝土加固，里面用特质的合金板夹层，靠近最里面的地方则是炼金部支支吾吾说不出名字的东西。以那帮家伙的性格，恐怕是在那里面夹杂了能把入侵者和自己一块炸飞的东西。

“帮我个忙，将二号卫星对准修道院。”罗铮轻声的说。

“好的，指挥官。”雅典娜一挥手，全息影像瞬间投影出现，在大气层外，一个卫星正按照罗铮的命令缓缓的开始移动。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那不同于雅典娜的声音，只是冰冷的电子提示音。

“备用卫星启动成功，达摩克利斯之剑系统自检完成，正在进入轨道，到达预定位置需要25分钟。”

“没问题。”罗铮点点头。

“您是准备放弃备选方案了吗？”雅典娜疑惑的问道。

修道院并没有失去控制，而且在她的系统里还有一套备选方案，她不明白罗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我只是增加了一个备选方案。”罗铮笑着对她说，罗铮的微笑很迷人，配上他这张饱经岁月洗礼的脸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雅典娜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只是个人工智能，她的程序里并没有感情这个多余且复杂的选项。

看着罗铮的微笑，雅典娜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那是出于礼貌。

“用于修正我们的错误。”罗铮耐心的解释。

“您认为复仇女神计划是一个错误吗？”雅典娜又问道，身为人工智能，她无时无刻不在学习与进化的过程中，只不过这个过程相当的漫长且复杂。

“不是你想的那样，雅典娜。”罗铮说着，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手掌刚触碰到她头顶的一瞬间就被湛蓝色的碎片包裹住了。

“对不起，指挥官，我不太懂。”雅典娜对着罗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那不是你的错，雅典娜，人类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他一直觉得雅典娜脸上的笑容被设计的像是专门为客户解决愚蠢问题设计的虚拟客服，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炼金部的家伙们搞错了表情指令，等这件事结束了他一定要让那些家伙们纠正这个错误。

“再帮我一个忙，销毁所有关于修道院的资料。”罗铮说道。

“您还是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我。”雅典娜说道。

“机器也会犯错，不是吗。”罗铮微笑的看着她，伸手拢了拢自己骚气的花白的长发。

“而往往犯错的并不是机器，是人。”可惜雅典娜并不吃这一套，“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能会给议会留下把柄。”

“是时候做出改变了，雅典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罗铮说，“你觉得我今天的造型怎么样？以人工智能的角度。”

“很符合您的人设，指挥官，十分具有侵略性。”

罗铮笑着，走出了办公室，只给雅典娜留下一个挥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