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斗殴
窗户大开，初冬曙光里带着雾气的风裹着松针淡淡的香扑面而来，湿润阴冷。衣袂飘然，眼前空无一人。
玲珑进来，看到窗前一身奇装异服的朱沅，骇然变色。
她掩住嘴把惊叫卡在喉咙里，眼睛咕噜噜四处打量，磕磕巴巴道：“公，主，您这是要，要出宫。”
她边说边紧走几步，脚下一滑，低头看到躺了一地的夜明珠。
朱沅怒气未歇，胸中情绪激荡，闭口不言。
玲珑走过去，战战兢兢地建议道：“公主殿下，先，换身衣裳吧。”毕竟在宫里，被人看到总是不合时宜。
朱沅低头看看身上这套行头，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万念俱灰，出宫的心思也淡了。
玲珑手脚麻利给朱沅梳个朝云髻，换了套翠绿长裙，将夜行衣卷了卷，方才开口道：“奴婢去喊青岚她们过来伺候。”
朱沅坐在榻上，眼眸低垂，心中反复思量墨阳的话。如果都是真的，那她的父皇四面楚歌，该是怎样的心力交瘁。
玲珑觉得公主殿下今日格外不同，等不到吩咐，正要自作主张。
“三公主驾到。”殿外通传声未停，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玲珑大惊，抖着手不知所措。
朱沅一指床下，玲珑一个激灵，忙蹲下把夜行衣塞进去。
整理好床铺，玲珑出去迎接三公主大驾。
朱沅皱眉，心道：“看来墨阳说的没错，果然端王得势，他这个妹妹竟然敢大清早来找她晦气。”
殿外，玲珑俯身行礼，恭声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朱淼却盛气凌人：“你这奴才，姿色平庸面目可憎，平白惹人心烦。本宫罚你去殿口跪三个时辰，你可心服？”
玲珑恭声：“奴婢遵命。”
朱沅冷笑，好大的威风，这样打她的脸，叫她如何忍得下？她抬脚走到门口，“玲珑，既然皇姐嫌你碍眼，还不下去？”
玲珑悄悄抬眸看一眼朱沅，迟疑片刻，躬身后退：“是。”
朱淼也不在意，莲步轻移，柳腰婀娜，似一朵轻云款款而来。乌黑长发挽着飞仙髻，娥眉凤目，容貌绝丽，娇艳如牡丹，不愧是舜国第一美人。
只是，同性相斥，朱沅与她从小就不对付。
“一个下贱奴才，值得皇妹这么护着？”朱淼掩唇轻笑，对身后四名宫女使个眼色。
四人领命退下，不大的院子只剩下姐妹二人。
朱沅皱眉看向朱淼，两人斗了十来年，彼此间十分熟稔，干架前遣走奴婢还是头一遭。
朱淼傲慢的仰起头，“朱沅，我今天来是跟你谈判的。”
“谈什么？说来听听。”
朱淼上前一步，贴到朱沅耳边，“你把陈羽笙让给我，我保你一世安稳。”
朱沅一愣，电光火石间想到墨阳的话，看着一脸笃定的朱淼，心里如翻江倒海。面上故作不屑，道：“一切有父皇做主，怕是要辜负皇姐一番苦心。”
朱淼玉掌搭在朱沅肩头，唇边泛起讥诮的笑，“今时不同往日，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淼疯了吧，敢威胁她？ 朱沅二话不说，抬手挥向朱淼脸颊。‘啪’一声脆响，朱淼后退三步。
“朱沅！”朱淼捂住脸颊怒喝一声，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敢？”
话音未落，朱沅身形微晃，一拳砸向朱淼鼻子。惨叫声凄厉响起，血花四溅，直接将她轰趴到地上。发髻散乱，钗环流苏散落一地。
四名宫女听得里面动静，晓得自家公主又吃亏，小跑着进来，手忙脚乱伺候，“公主，公主。”
端王势大，早有见风使陀的对朱淼百般吹捧巴结，搞得她格外膨胀。她以为朱沅懂得审时度势，对她让步，不料暴躁更胜从前。
玲珑伸长脖子向里看一眼，忙不迭招呼青岚等人退下。
朱沅粉面含霜，对上朱淼凶狠如狼的目光，冷冷道：“你家公主突发失心疯，上赶着找打，你们带回去好好伺候。”墨阳带给她的憋屈窝火，总算纾解出去了。
朱淼发丝蓬乱，鼻子歪斜，水蓝色的襦裙满是斑斑点点血迹。一身狼狈嘴巴还倔强着找场子，“你，肯不肯由不得你，你且等着。”
朱沅摇摇头，嘴里发苦，她何尝不知父皇年老，新皇上位在即。只怕，宫里这帮人早就摩拳擦掌想要收拾她了。
只是，她的退路从来不是陈羽笙，她心心念念想嫁的是墨阳。
可墨阳宁愿战死也不要她呀，朱沅闭上眼，神情凄然。
“公主？”玲珑见朱沅神色不对，轻声呼唤。
朱沅回神，吩咐道：“玲珑，去拿件披风，我要去锦华宫。”
玲珑迟疑，青岚推了推她手臂，示意她照办，神情却十分忧虑。昨个求见才被挡，今天又去会是什么光景？
锦华宫，舜帝朱禅寝殿，座落在御花园北。朱沅带着玲珑，穿过青青竹林，来到锦华宫口。
门口小太监眼生得很，小脸稚嫩眼神清亮。看到朱沅，迎上前谦卑行礼，“奴才见过六公主，公主千岁。”
朱沅停住脚，：“烦公公进去通报，本宫要见父皇。”
小太监躬身，“公主，不巧得很，陛下和王阁老议事，谁都不见。”
玲珑悄悄递过一只绣着粉嫩荷花鼓囊囊的荷包，杏眼圆润满是祈求，“公公，行个方便吧。”
小太监侧身避开，跪到朱沅脚边，头伏在地上。“皇命难违，公主恕罪。”
朱沅脸色一沉，冷声道：“如果本宫执意要见呢？”
小太监仍旧伏在地上，握紧双拳。
朱沅身形一晃，从小太监右侧绕过，裙角银丝织成的芙蓉似随风翻飞的蝴蝶，荡起优美弧度。也不见小太监如何动作，朱沅变换几个方向尽数被他挡下。
几次三番，朱沅心头火气，莲足轻点踩上小太监肩膀，准备从他头顶闯关。小太监肩膀猛地一缩，手臂一震，意图把朱沅甩出去。
朱沅借力打力，纤腰一拧，飘飘然若流风回雪。落脚处，正正在锦华宫门口。
小太监大惊失色，“公主不可......”
朱沅抬手紧紧扣住金色龙形把手，稍一用力，大门开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味道，辛辣恶臭，她毫无防备吸入腹中。顿时胸口拥堵翻滚，她弯腰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公主，你这是何苦？皇上不见您自有不见您的道理，强求不得。”高展的声音一向四平八稳。
朱沅直起身，扶了扶摇摇欲坠的朱钗，将额前散落的青丝别于耳后。才将目光移到高展身上，看到他，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才开始慢慢平息。
高展，是父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