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临时改道，乃是取舍

碧灵石洞埋骨之地的这片异空间，不同于芥子空间，它并不是人为创造出来的，更像是在原本存在的基础上加以改动，隐藏，使之成为能够被掌握的空间。

浮欢偶然间发现了此处的异常，每当她靠近，就会莫名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起初，她以为自己好死不死触怒了哪位已故的碧灵祖先，毕竟这里处处都是大墓，难保有什么不灭的残魂汇集在这里。

可当她不死心的，第二次靠近这个地方时，那股让她心悸的感觉消失了，最让她惊掉下巴的，是她那因为破镜而遭到反噬的灵脉中，灵气流转的速度远超从前，她甚至有种感觉，照这样下去，那道卡在她筑灵境与命灵境之间的天堑，能够一跃而过！

但更让她感到匪夷所思的，她对这种一般人无法理解的修行速度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很久之前自己干过的事，时过境迁再去触碰，勾起了身体的记忆。

记忆遗忘的，身体会帮你刻在骨子里，所谓陌生的熟悉感，就是此意。

空间内。

浮欢摸着自己脖子上被划出的血痕，刺痛感传来，“萧一弦，你是故意的吧，趁着机会伺机报复我？”

萧一弦手指发力，将小刀掷向来时的墙壁，刀尖没入深褐色墙壁半寸，方才止住势头。

“城女殿下过河拆桥的本事使得倒是熟练，方才那两只鸟突然暴起，若不是本崖主神思敏捷，佯装要痛下杀手，令它们踌躇，城女殿下现在应该在外面，跟那两只鸟大眼瞪小眼。”

浮欢：“但你也用不着用这么刺激的法子吧，差点真的带走我这条小命，小红小绿头再铁，凭你萧崖主的本事，别告诉我连两只幼年期的碧灵鸟都对付不了？”

萧一弦沉默，平日里遇见这种得了便宜还质疑他人品的人，照他的脾气，就该做一做牲畜，尝尝生活的苦，占了多大便宜，就要用痛苦加倍还回来才算公平。

可他扫了眼浮欢脖颈的伤，不知为何，眼前总是浮现出那日茅草屋前被邪祟追杀而一脸惊慌的女子，闭眼之时，也是同面前这人眼中一样的不忿。

鬼使神差的，萧一弦情绪变幻，“自己养的鸟是个什么性子不知道吗，不是为了你连性命都霍得出去吗，如此情深，放你进来了吗？”

浮欢被问的一噎，不服气的辩解道：“情深归情深，可它们终究是碧灵一族，总不能为了一个我连祖宗的话都不听了吧？”

萧一弦接道：“所以啊，除非你小命不保，否则它们是不会让路的。以你做要挟，它们才会有所顾忌，不然以它们一言不合就拉群架的做派，把它们沉睡的祖宗招呼起来也说不定。”

浮欢先是露出被说服的表情，点头表示赞同，而后又想到什么，皱头一眉：“那现在我们进来了，它们没拦住我们，还是会去找帮手啊？”

萧一弦看她一眼：“不会。城女殿下应该相信自己，培养了这么久的感情，关键时刻能靠得住。”

浮欢这会终于完全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神情骤变：“萧崖主好厉害的一石二鸟，小红小绿因为族制，绝不会踏进这里一步，又怕你伤害我，所以不敢离开，至于搬救兵，那就更不可能了，小红小绿害怕激怒你，进而迁怒你手上的我。如此一来，不仅免了后顾之忧，还多了两个免费的门神！”

“我这伤，值啊！”

萧一弦瞧见她不甚好看的脸色，有趣道，“怎么，觉得自己与碧灵鸟的感情被人利用，很恼怒？”

浮欢握拳，倏忽片刻，又颓然的叹了口气：“愤怒啊...为了变强，我不惜损害灵脉，炼制浮梦珠，借虚妄崖众人的势，逼迫萧崖主你入我的这盘死局，我还贩卖灵种，妄想买下城主府，激怒我的父亲大人，现在，我又利用自己唯一的朋友来达成目地，这样一回想，为了变强，我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

萧一弦一怔，随后脑中灵光一闪，头一次露出惊异：“所以，什么玩物丧志，什么心灰意冷，你从头到尾都在为今日布局？”

浮欢抬眼，看见他眼中的吃惊，眼底划一抹嘲弄，嘴上道：“这还是萧崖主第一次高看我一眼，可惜，我哪里有这个脑子，不过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罢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才是对的，这就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没有实力，换再多种活法，人家一拳就能你辛苦了半辈子的家业化为乌有。我之前信誓旦旦的说了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逃避事实，我是了个废物的事实。”目光再次变得坚定，“但现在我不想逃避了，我不想再在别人的鞭子挥下来的时候，除了指望别人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乖乖挨打，我不要。”

萧一弦目色变幻，“我曾经游历尘俗时，遇见过一些出身贫苦的孩子，我以为贫穷和困顿会磨砺他们的意志，让他们成长为更有韧性，内心强大的人，有一小部分人确实如我所想，胸怀大志，逆流而上，成了那个朝代举重若轻的人物，其中有一个，更是脱离了尘俗，入了灵途，可到了这般地位，却有人开始怀念平凡的生活，宁愿舍弃一切，也要放弃自己当初选择的路。”

“另一部分，也是大部分人，被命运磨光了棱角，随波逐流，有饭吃，有人伴，有子传，就是一生所追求的全部了，平凡一生，无波无澜，也有人无数次想过成为强者以后的生活，也为此付诸过努力，但直到死亡也没能成功。”

“你能分辨的出来，哪些人是强者，哪些人是弱者吗？”

浮欢沉思，而后仰头，道，“强者和弱者的区别就在于强者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活，而弱者不能，那些能够成为强者却选择平凡生活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急流勇退不易，全身而退更不易。”

萧一弦笑了笑，既没有评价她的话，也未给出他的回答，而是开口道：“我活了六百年，亦是大道平坦，一路顺遂，我只需要沿着那条路一直往下走，就能走到这世间的巅峰。照你的说法，我能够成为强者，却并不渴望强者的生活，但也无心去改变他，算什么？”

浮欢黑脸：“萧崖主非要跟我玩这种文字游戏吗，我方才只是在你说的那些情况当中做了选择，萧崖主的情况可不属于任何一种。你早已成为强者，不渴望那是因为你连这世间都觉得无趣，自然成为什么人都无所谓，你最大的乐趣就是找乐趣，这也是你那日会答应我的原因吧，萧大崖主！”

“糟糕，被你看穿了。怎么办，你还要成为我的乐子吗？”

浮欢再一次因为他的不要脸而感到呼吸一滞，“萧崖主，你应该为你的出身感到幸运，但凡你灵力弱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萧一弦眯着眼笑，“承蒙夸奖。”

浮欢翻了个白眼，正要转身离开，听见萧一弦又道，“若不是身在其中，人是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临时改道，自然会有取舍，倒也算不上不择手段。”

浮欢怔怔然，继而大惊，一脸骇然，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她没听错吧？不可一世的萧大厉害竟然在安慰她！

“所以你方才说了多，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做的一切乃是取舍，而非不择手段？”

浮欢的一句反问搭配着眼中明晃晃的不可思议，让萧一弦笑容微滞，随即敛笑，轻飘飘丢下一句，“看来城女殿下是不需要本崖主的帮助了，也好。”

转身轻踏，迈步，已在十厘之外。

浮欢心底郁气一扫而空，舒畅大笑，“萧崖主，你别走啊，既收了我的礼，你走了谁来保护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