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可用之才
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但连吉山仍然黑黢黢的。
山下树林茂密，光线一时还照不进来，但那一缕曙光却不偏不倚，点亮了朱阁谅的眼睛，熠熠生辉，看起来就像两团跳动的火苗。
这种火苗，君行远太熟悉了，它的名字叫“野心”。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少爷是有大机缘的人。”
如果说，在西山，朱阁谅只是把君行远当成了离开采石场的助力，那么在黄家村，他已经隐约感知了君行远的奇遇，尽管他还没有真正明白君行远的身份。
从黄家村到连吉山，两人已经相处了十几日，十几日，他越看越惊心。
这位身上的气质、对待事情的态度，唯有传说中的当今皇上才符合。
君行远扬扬眉，这货在西山采石场简陋的石室里倒头就拜，他以为自己遇见了高人，一眼就看穿了魂魄里蕴含的王霸之气呢。感情当时只是满口胡言。
那眼前又是什么原因让他确定了呢？
不管是黄家村还是唐家山寨，他都已经汲取了教训，没有再以皇帝的身份自居了，自认还是很低调的。
朱阁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皇甫泠。
皇家和皇甫世家的关系在大黎皇朝不是秘密。正是君行远对这小姑娘异乎寻常的关注，让朱阁谅确定了他的身份。
“陛下有没有想过，如果回神京事情不顺，又该如何？”
君行远盯着他，这货什么意思？咒他？
他的皇朝，他的皇位，怎么可能不顺？
在他的目光下，朱阁谅背脊挺得笔直，能不能攀上这天下至高无上之人，改变他的命运，在此一举，他没有退路。
成了，他是和落难皇帝共过甘苦的智者，败了，他就是乱臣贼子。
朱阁谅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声音很低，却很清晰：“陛下大肆求还童之法，天下皆知。陛下突然闭关不理朝政，从此再没有音信。而偏远的极西龙脉之尾，突然出了个龙气满身的少年，陛下以为，有几人不做联想？”
这货到底还是改不了拍马屁的习惯。
君行远淡淡地说：“你一直在采石山谷，外面的消息倒是灵通。”
“不敢欺瞒陛下，”朱阁谅直率地说，“在采石山谷，臣只是满口胡言。但后来，臣自然知道了不少朝中消息。”
“有话直说。”
“陛下，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啊！”
“何意？”
“如果众臣不认可，陛下当如何？”
众臣怎会不认可？
君行远想起自己闭关前，勤政殿外那跪满一地的臣子，想起那被自己一茶杯砸出御书房的宗室，想起哀哀哭泣的太子。
他以如此面目回京，不正好说明还童之法可行，以后众臣都有福了么？
朱阁谅转了转眼珠：“陛下回宫之后，可还清缴连吉山山匪？”
“这是自然。”
“陛下何不留些后手？陛下还童一趟，发现连吉山山匪，为民除害，也是美谈。”
“有道理！”
君行远心动了。
还童一次，权当微服私访，若能顺手为民除害，看那些反对他的臣子们还有什么话说！
“你想拿下顶峰山寨？”
“顺便合并唐家山寨！”
朱阁谅的野心都写在脸上。
做帝王的，都喜欢有野心的臣子，没有野心，像周密那样的，才是麻烦。
“说来听听。”
朱阁谅招手叫来唐棠：“唐家山寨有白狼，还有近200名喽啰，易守难攻。哪怕有内应，今天之内，顶峰山寨也难以得手。及时得手，整顿众人，也要花不少时间。”
“这段时间，顶峰山寨防守空虚不说，留守的喽啰必定人心浮躁，无心抵抗。”
“以少爷和唐大当家的身手，闯入山寨收服喽啰，反攻唐家寨，将两寨一并纳入麾下，还是可行的。”
唐棠上下打量着他：“你这小子心大呀！不过，我们只有两个人呢，还有你和这小丫头拖后腿，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些？”
朱阁谅冲君行远深深一揖：“不敢拖少爷后腿，我已经做了些安排。”
“什么安排？”
“咱们唐家山寨在顶峰山寨也有细作。我已经想办法通知他们下毒了。”
“哟，你这没来几天，就把我的山寨摸得挺透呀！”
唐棠没否认她在顶峰山寨也有人，但能在这么短时间，被朱阁谅知晓并利用，她还是有点不服气。
君行远看了这货一眼，他什么时候布置的？
朱阁谅解释：“那张二狗是个可用之才啊！”
君行远一想就明白了，张二狗那家伙机灵，很可能是个双料的细作啊。
朱阁谅从昨天下午白狼发难，就看准了时机，提前开始布置了。
也许唐家山寨内乱的消息，就是他故意放出去的。
人才啊！
朱阁谅不忘拍马屁：“多亏少爷神武，将张二狗救回，否则，我也没那么容易说服他。”
“既然如此。”
君行远和唐棠对视一眼：“那就试试呗！”
君行远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唐棠还想再当几天大王。
一拍即合！
至于小姑娘皇甫泠，反正都被掳走了，晚几天回家也没关系。
小姑娘很看得开的。
下山容易上山难。
几人爬上顶峰山的时候，太阳又要下山了。
“找个地方休息，吃饱喝足了，趁夜动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顶峰山寨比唐家山寨高，却不及唐家山寨险峻。
山顶之上有一个大平台，平台上树林茂密，四面都是陡坡。
众喽啰靠着大树，扎起一个个棚子，或干脆住在树上，散落在林子里，并不聚集。
这种山寨胜在分散，一呼百应，可攻可逃，是标准的绿林山寨。
缺点也正是分散，如果遇到唐棠和君行远这样的高手，正好各个击破。
但山匪绿林之中，自有规矩。那些当了山寨头目的，一般都找同级别的头目动手。只有小喽啰才找小喽啰厮杀。
像唐棠、白狼这样当过头目的，是拉不下脸来欺负小喽啰的。
所以，如果不能一击杀了顶峰山寨的大当家，杀了这些小喽啰，也没什么用。
唐棠从西坡潜入山寨边沿，在一棵枝繁叶茂的黄角树下站定，嘬嘴发出蝈蝈儿的声音，一高一低再一低，十分有节奏。
等了等，没什么动静，她又发了一边暗语。
一个黑影从吹着相同的哨子走过来。
“一匹骡子几条腿？”
“后山猴子三只耳。”
暗语对上，唐棠现出身形。
“大当家，是您！”黑影吃了一惊。
唐棠笑了：“张二狗，你小子藏得够深的。”
张二狗连连作揖：“愿为大当家效劳”
唐棠摆了摆手，问道：“现在什么情形？”
“这边的大当家昨儿刚入夜就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现在是二当家带着60来名兄弟守寨子。不过今晚我已经让人在酒水了放了蒙汗药，二当家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山寨清醒的人，不超过十个。”
“不错！”唐棠拍了拍他肩膀，“待我占了这个寨子，你就是二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