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三十银
西州烤鸭名不虚传，色泽鲜亮，皮厚汁多，口感细腻，味道淳厚。尤其是鸭翅，被红亮的卤水浸得透透的，一口下去，肥瘦相间，满嘴流油，连君行远这样讲究的人，也忍不住吃了三只。
小姑娘尤其喜欢鸭脖子，夸饭庄的鸭脖子麻辣鲜香，嚼劲十足，一连吃了三段，赞不绝口。
两人都是不缺钱的主儿，叫了三只卤鸭，还有一桌的招牌菜，却只吃了翅膀和脖子，其余的鸭肉都堆在一旁。看起来好不壮观。
吃饱喝足，君行远长长吁了口气。想他当了三十年太平天子，处处讲礼仪，守规矩，每顿膳食虽有上百道美味珍馐，但每道菜却只能吃三口，哪能这般一口气将喜欢的东西吃个够本。
想来想去，除了那万人俯首的虚荣，当个皇帝，还不如做个富家翁自在。
皇甫泠更开心，在家里，阿娘也是要管着吃穿住行的。姑娘家家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在意，担心在下属面前失了礼数，丢了面子。哪能像现在这样，用手抓着鸭脖子大吃特吃。
有了这点乐趣，连阿娘也不想去找了。反正漂亮哥哥说了，阿娘自己走的，没有危险，放纵三两日，也是乐趣。
小孩子，总是这样没心没肺，容易满足。
一顿饭下来，饭庄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还有三五桌晚来的客人，或细细品尝，或喝酒划拳，依然十分热闹。
君行远招呼跑堂的结账。
跑堂的乐颠颠跑上前来：“两位客官，三只卤鸭，四盘干菜，八盘热菜，承惠三十银。”
这么一桌，就是三十银，不可谓不贵。要知道，一两银子可买三石精米，这一桌就够寻常庄户人家吃一年了。
君行远毫不在意，他怀里可揣着五百两呢。
三十两银子买小姑娘一个开心，也是千值万值。
他这辈子，除了前几日在黄家村穷困潦倒过，其余时候，还真没为银子发过愁。
“行！你伺候得好，再赏你十两银子！”
君行远乐呵呵地说。
一个月没赏人，都感觉自己格局变小了。
“多谢客官！客官大气，升官发财，一日千里！”
跑堂的乐得眼睛眯缝成一条线，连喊声都高亢了许多。
被人奉承，怎么都是开心的。君行远探手入怀，去拿银子，准备大方一回。
可马上，他的脸色就变了：怀里的银袋子不见了。
他摸了摸，又摸了摸，装着五百两银子的银袋子确实不翼而飞了。
他进城的时候还点过，明明就放在怀里，怎么会不见了呢？
皇甫泠好奇地望着他：“漂亮哥哥，给钱呀！”
君行远皱眉，又翻了翻袖带、腰间、褡裢，银袋子确实找不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掉了？还是被偷了？
等了半晌，跑堂的脸色就明显地变了：“怎么？没钱？这是吃白食来了？”
君行远面孔涨得通红，他这辈子，何曾丢过这么大的人！
传出去，说他吃了饭没银子付钱，以后还能在龙座上安坐吗？
就是在皇宫里，御厨做了道新菜，他吃开心了，随手都得赏大把银子，怎会付不出钱来。
“你稍等，我的银袋子不见了。容我找找。”
他只好低声下气。无论如何，吃了人家的东西，没钱付账，总不是理直气壮的事。
“找什么找？看你们这一身衣着，就不像有钱人。看看，有钱人能像你们这样，两个人吃三只烤鸭的吗？分明是存了心来白吃白喝的！”
跑堂的语气十分尖酸刻薄。
不怪他，谁家跑堂的遇到没钱付账的客人，都不会有好气。
君行远不理他，闭上眼睛进入气运空间，盘点一个时辰内的行踪。
一个时辰前，他们刚走到“西州第一卤”门前，两人被饭庄里的香味吸引，进来吃卤鸭子，看起来一切如常。
君行远只希望在这之前，银袋子还没丢。
两人走进饭庄，饭庄内人满为患，然后是等桌，再然后就是吃饭，也没看出任何异常。更没看见钱袋子掉出来的痕迹。
如果是在进饭庄之前，钱袋子就掉了，那可就麻烦了。他的气运空间只能回放一个时辰内的事情。超过一个时辰，就没办法追踪了。
他耐着性子，再看了一遍，不对，在他们等座的中途，有个叫大莽的家伙，凑上来拉客，还给他介绍了一个什么“小鸭子”卤鸭店。
当时，这家伙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蹭，他就觉得不对劲。只是当时，他只顾着防范皇甫泠被冒犯，没细想，现在想来，这家伙肯定有问题。
他反复回放那一段，终于发现，就是在往他身边蹭的时候，大莽将手伸进了他的怀里。
不过这家伙手脚非常快，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完成了偷银袋子和藏银袋子的动作，然后马上去蹭皇甫泠。这时候，君行远担心皇甫泠，自然再不会注意怀里少了东西。
如果不是君行远金龙鳞点亮了不少，力量、速度和反应都快了许多，也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动的手。
再一细看，这大莽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两人进饭庄时，就跟了进来。随后，一直就在距离两人不足三步的地方，不停地瞟着君行远。
看来，在君行远两人刚进城拿出银袋子查点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退出气运空间，跑堂的还在哪里喋喋不休。
“大伙儿评评理，我们没有看人下碟吧？哪怕他们穿得像个流民，我也卖了鸭子给他们。人家都说，人不可貌相，我想着，他们敢走进来，必定是有银子的。可你们看，点了这一大桌子，吃了才说没钱，不是吃白食是什么？”
周围的食客也纷纷点头。
有假装好心的，劝道：“我说你这么好个小哥儿，做点什么不好，怎么能吃白食 呢？有手有脚的，多丢人啊。”
“穿成这样也敢大摇大摆的来吃卤鸭，啧啧啧……”
“还带个小姑娘，别把人家小姑娘带坏了……”
“世风日下，没脸没皮……”
君行远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当面责骂议论过。
但他此刻确实没银子，也怪不得别人说。只好先赔礼：“小二说得是，没钱确实不该来吃饭。不过我本来是有钱的，只是银袋子被人偷走了，并不是存心不给钱。”
“是呀，咱们有钱，咱们进城的时候，还有足足五百两银子呢。”
皇甫泠赶紧帮腔。
“小姑娘，这人是个骗子，你别是被骗了吧。你看他这副模样，像是能带五百两银子的人吗？”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
看热闹，落井下石，疑罪从有，本就是人的本性之一。
“人不可貌相。我哥哥确实有钱的。”
皇甫泠也急了。
君行远一拍桌子：“我的银袋子就在你们店丢了，我也没说不付钱，你何必咄咄逼人？”
这时候，掌柜过来的。
掌柜的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子，一脸和气生财的模样。
他站在柜台后，冷眼旁观，早就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客官，小二不会说话，您别见气。进了小店，就是贵客，我们不敢疑心您。请你付了三十银的饭钱，小的立刻道歉，再赠送鸭头两只。如果付不出钱，可就别怪小店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