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人与饼

周围的滩贩们看到这种场面，一个个噤若寒蝉，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摊位前买菜的几个妇人也使劲按住了自家娃的嘴巴，生怕惹祸上身。只有一个做烧饼的圆脸汉子，正是卖饼赵伯新收的徒弟，似乎耳不聪目不明，正弯着腰摆弄着手上的面团，他用两只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指，慢吞吞的将面团分出了一个个小球，又压成薄薄的一片片长片。不远处那些让旁人惊诧莫名的场面在他眼里却波澜不惊。只见他聚精会神的撒上葱花，捏上边角，又从一只黑陶碗中捏出些芝麻，涂在上面，然后用铁筷夹起，放进推车上的烤炉之中。

疤脸站在远处，仔细打量这汉子的形象，心中登时打了一个突，这个形象与东城传说的大刀王猛很像，莫非是他？当下便拿定主意，只见他平举短刀喊道：“我不知道你的师门，也不知你的来历，你来捣乱，我就当你是一个捣乱的小叫花，一刀宰了你估计也不打紧。”说罢便刀势如电，呼的一声向着五成的脖子刺来，不料，五成一来耿直惯了，二来不懂凶险，竟然一动不动。刀刃闪射到离五成脖颈寸许处才停，疤脸收刀赞道：“小叫花好胆量”。

胖伙计此时已没了耐性，抽出右掌又是一掌，这次打在五成上次挨打的血手印处，下手比上次更加沉重。五成痛的极了，不由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疤脸冷脸道：“既然怕打就赶紧走，省的一会再挨揍。”五成带着哭相道：“你们先走开，停手不打这老伯，我便不哭”疤脸难的得被气的笑了起来，胖伙计迎面一脚将五成踢翻在地，五成跌的鼻青脸肿，爬起身来，仍然护在老人身前。

老人一生别无成就，膝下无甚儿女，衣食住行全凭做饼的手艺，危急时刻不见新收的徒弟上前支援，反倒是这少年挺身而出。这孩子和自己相识不过寥寥数日，所予不过数饼之餐，竟然舍命相护，心中确实感激，说道：“小兄弟，不用跟他们拼命，老朽孤独半生，无牵无挂，得你今日舍身护我，实在让老朽惭愧。。。”他自知该当命绝于此，索性便想将一件要紧事物送与少年，可惜人多眼杂，送他就是害他，只能另作打算。五成哪管其他，他一心救人，说道“我不会跑的，我要救你”

疤脸看人群越聚越多，担心夜长梦多，斜眼瞟了远处的做饼汉子一眼，便笑道：“好，小兄弟，我连砍你10刀，你要是不躲，我就服你，你怕不怕”“当然怕，可你要欺负老伯，那肯定不行”疤脸嘴角微翘，再无他话，只见他出刀如电，在五成前后左右瞬间劈出了10刀，刀光冷冽，像一团雪花贴着五成连成一片，却始终没有伤及衣袖分毫，五成脸上汗出如浆，牙齿不停的哆嗦着打架，但仍然一步不退。疤脸见五成的死硬模样，心里顿时涌出很多感佩之情，只见他收刀时倒立刀柄，在老人的心口处运足功力向前一顶，然后道了一声佩服，便哈哈一笑招呼着胖伙计一起回去了。

五成一屁股坐在地上，死亡的恐惧似乎让他失去了全身力气，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他扶着赵老伯，希望他能自己坐起来。可回头一看，赵老伯脸色灰白，早已没了呼吸。他手里抓着一个烧饼，保持着往五成袖子里塞得动作，可惜最终也没成功。

人群慢慢的散了开去，做饼汉子走了过来，蹲下身子仔细的摸了一遍赵老伯的身体，眼中不由露出一分失望的表情，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离开了。五成呆呆地看着老人的尸体，突然用力咬着赵老伯给的烧饼，然后拼命咽下，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溢出来，他一直受赵老伯裹腹的恩惠，不想他今天命丧于此，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嚎哭出声。烧饼下肚后不一会儿，五成感到小腹中猛地腾起一团烈火，烧的他大声惨叫起来，周围人只认为五成有情有义，为老人悲声厮嚎，殊不知他是真的痛到无法自拔。此时，天香楼里又走出两名伙计，太阳穴高高坟起，眼中神光内敛，一看就是高手，他们漠然看了做饼大汉一眼，似乎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二人将五成左右夹起，就想闪身回到店中去。

此刻已过午时， 巡街衙役的锣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阿天，你有日子没去西江月了，上次去那见过的那个翠屏还说起过你啊，那一脸幽怨的模样似乎又饿了许久了”“老吴，你又取笑我，谁都知道我家有河东狮，最近听说娘家又要发达了，小弟我更加轻易不敢以身犯险啊”“呵呵，也是。你媳妇娘家先人以前跟过徐市大人，倒也是小有名气，你小姨子嫁入城东朱大户家，那朱老爷子据说家财万贯，娘家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任你小子奸猾好似鬼，少不得喝你婆姨那二两洗脚水”两个衙役笑眯眯的扯着闲话，剔着牙梗，打着饱嗝从这边路过，恍惚间听见了人群中的喧闹声，下意识地驻足片刻，事发现场的惨烈情景便被二人尽收眼底。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默契的运起轻身功夫，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去。

街角停落的轿子后突兀的转出一个黑衣黑蓬的蒙面人，出手如电，瞬间点住了两个衙役的穴道。两人心中大骇，平日自负武功不错，索拿贼寇时从不含糊，可今日却在片刻间便束手就擒，却是显出了此人手段，蒙面人怡然而立，眼睛已转向远处与人对峙的五成。

“铛铛铛。。。”五成的前方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敲梆子的声音，他抬起朦胧的双眼，看到面前过来了一顶黑红色的官轿，轿子前后傍着两个抬轿的衙役，口中呼喊着净街的号子，慢慢的来到了五成面前，两伙计正要快步走开，忽然一名官差大声喊了起来：“别放走了杀人强盗，杀人强盗要逃走呐！”两伙计不理会这喊声，仍迈开步子向前走，就听到另一个官差继续喊道：“杀人凶手名叫傅子墨，是天香楼老不死的大掌柜，缺仁少德傅子墨，你谋财害命，好狠的人呐。”

两个伙计又惊又怒，愤然转身。他们天香楼大掌柜江湖人称“仁德无双傅子谟”，这官差直呼其名已是大大的不敬，竟然敢称呼其为缺仁少德。两人受命拿人，本不想惹上官府的麻烦，但事到临头，却也没有他法可想，两人一人一拳，体泛金光，径直向衙役轰去，要将这两个不长眼的差人立毙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