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白山黑水的故事
听了女仆的讲述，那小艾才明白，耶律觉早在离开善缘县之前就安排好了今天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抵达金陵之后就等于飞鸟入笼，关于她的一切都不会传出那厚厚的宫墙。
外人不会知道她是否过得幸福。
外人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所以在离开善缘县时，耶律觉留下一个忠诚可靠的女仆，放还她自由，允许她和心仪的护卫成婚。
恰好那名护卫患上重病，耶律觉允许护卫在此养病，并且让女仆留下来照料。
而她让女仆做的，仅仅是在特定的时间送一封书信。
仅此而已。
那小艾叹息一声：“她什么不让你直接来跟我说？如果我愚钝一点，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细节，岂不是要错过了？”
女仆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用什么词。
她急的面红耳赤，还不断抓挠头发，最后不断地拍打自己面颊。
好一会儿，女仆才回答道：“公主说，这世界上有很多因缘际会，有很多机缘巧合，两个人的相遇，就像是双手背在身后穿针引线，如果能一次成，那就是缘分，如果一次不成，那就是没有缘分。公子您连这个都察觉不了，说明你们是没有缘分的，后面的事情就没必要了。”
“哦？她还给我留了很多其他的环节？”
女仆点头，“是的，公主说了，还有其他安排。”
那小艾心中涌现出熊熊的斗志。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给自己出难题。
无趣的人生，终于有些乐子可以消遣了。
“她真的还活着吗？”
女仆立刻情绪激动的回答道：“公主殿下得到了长生天的保佑，她肯定会回来的，说不定此时的她已经降生在某个地方了，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来找我的。她也一定会找你的，一定会的！”
那小艾心中有些怪异。
耶律觉明明是转生，可是女仆说的话就像是厉鬼索命一样。
那小艾从身上掏出几张银票，说道：“你们在这边好好生活，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你知道去哪找我吧？出门随便打听就行了。”
女仆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接受了馈赠。
在她看来，眼前的少年和自己主人关系密切，等同自己的主人。
主人赏赐，自己必须得接受。
再看一眼房屋中的摆设，那小艾说道：“这间房我包下了，以后你专门负责照料这里。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得改变这间屋子的摆设，一切都要保持原样。”
女仆连连点头，眼睛中逐渐沁出泪水。
走出房间，那小艾带着尉迟钊漫无目的的转悠。
街上有很多人，看到那小艾就拱手，惶恐的让道，弄得那小艾十分不自在。
他有点怀念口罩了。
遮住脸，再带一个鸭舌帽，随便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认出自己。
不自觉的走到一处茶馆外面。
这里之前是其他人经营的，只是一直生意不咸不淡，东家把生意兑给老马，回老家去了。
老马接手之后就按照自助茶餐厅的方式经营，生意瞬间火爆起来。
那小艾本来是要往前走的，可是不经意间瞟到门口小黑板上的节目单。
“有意思，进去听听。”
说完，那小艾抬腿走了进去。
门口有一个蹭脚垫。
这东西在善缘县很少见，也就喜马茶馆才会有。
上辈子时，那小艾是不会关注蹭脚垫的，鞋底别说泥土，连灰尘都很少沾上。
但是这辈子不行，脚底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泥土。
正好两个人肩并肩来到门口。
“张兄，此为何物？”
“贤弟有所不知，此为蹭脚垫，清洁足底所用。旁边还有一个蹭脚的刮板，先用刮板刮一刮，再在这个垫子上蹭一蹭。”
“咦，此物甚为好用，脚下都轻了二两。”
“哈哈哈，等明天你回去的时候，为兄送你一套。”
“那就先谢过张兄了。”
“走走，带你进去开开眼界，这可是咱们善缘县最新的乐子。”
那小艾也跟在两人身后走了进去。
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那小艾说道：“二楼来个包间，茶点一样上一份……哦不，一样上十份吧。”
吧台里的服务生顿时愣住，“这位公子，我们的茶点量很大的，您吃得下吗？”
“我当然吃不下。”
服务生仔仔细细打量那小艾，想确认对方是不是戏弄自己的。
见对方不认识自己，那小艾感觉有趣，随手指了指身后的尉迟钊。
“但是他吃得下，估计还不够吃。”
说完，那小艾来到大茶桶前，拧开水龙头，烫了烫搪瓷茶缸，随后自己冲茶，顺便又给尉迟钊冲了一缸子。
走到二楼包厢，那小艾居高临下看着讲台上的说书人。
“观其衣着，应该是个富家公子。”
“嗯！”
“看其相貌，应该是养尊处优。”
“嗯！”
“听其谈吐，应该是读书人。”
“嗯！”
“这般人物，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哪里会抛头露面，像戏子一样茶馆说书。但现在，大家都认可了说书，把说书当成一种潮流，很多读书人还把说书当成一种历练。“
“嗯……”
“行了行了，你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尉迟钊放下茶点，那小艾本以为他要认真听书，却没想到这家伙端起茶缸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那小艾摇了摇头，不再跟这个吃货说什么。
这时候，台子上的说书人已经跟周围听众打完了招呼，清清嗓子开始今天的表演。
“大家都知道我，我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经常走关外，去辽东找参客买人参，还有其他药材。我呢，从小就跟着家里跑关外，辽东那边不敢说熟，至少也算了解。这里呢，我给大家说点关外的趣事，我保证，没人比我更懂辽东。”
“哈哈，你说吧。”
“赶紧的，茶都凉了！”
“咱们说的关外也好，辽东也罢，只是咱们自己的称呼，他们那边的人自称是白山黑水，就好像咱们自称中原人一样，那边的人都说自己是白山黑水之间走出来的男人。”
“那他们的女人呢？”
“不都说青山绿水么？咋还不一样呢？”
“这些白山黑水的人呢，有一部分是好说话的，愿意跟咱打交道的，用人参、貂皮、鹿茸跟咱们换粮食、药物、布匹、食盐，还有铁，咱们叫他熟番。但也有一部分人不太好说话，喜欢杀人抢劫。不但抢咱们，还抢那些跟咱们打交道的人，咱们叫他生番。”
“这群直娘贼，着实可恶！”
“把那些生番上锅蒸蒸，蒸熟了就是熟饭了。”
“上次来咱们善缘县抢劫的就是生番。这群人不但咱们头疼，熟番也很恼火他们，经常跟他们冲突，就连辽国也不喜欢那些生番，每年都要镇压他们，杀他们的男人，抢他们的女人，掠走他们的孩子当奴隶。”
“打！就该打他！”
“就得把他们往死里揍！”
“要说这些熟番，其实也都是比较好说话的，也愿意跟咱们和辽国打交道，学习咱们两家的文化、习俗。比如这个信仰，熟番里面有人信佛，也有人信道，但更多的是跟辽人一样信长生天。”
听到这，那小艾瞬间变得全神贯注，就连身体也微微前倾，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说书人的嘴唇，仿佛那里有字幕。
“这长生天啊，是一个很古老的信仰，就跟咱们的老天爷一样，什么都管着的一个至高无上的神。长生天在地上有使者，就是萨满，传说中萨满有很多神奇的能力，可以跟长生天沟通，获得启迪，也可以跟鬼怪妖魔沟通，驱赶他们离开自己的部落，还有各种符文咒语，可以给自己部落的人赐福。”
“萨满就跟咱们说的诸葛亮一样，都是智慧的化身，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以通晓古今，占卜未来。据说，每一个萨满在生命即将终结时，都会为自己点灯延续寿命，这就跟诸葛孔明点七星灯一样，若七日内主灯不灭，吾寿可增一纪，这一纪就是十二年，只可惜被魏延打翻了主灯，功亏一篑。”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叹息。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满屋寂静，连一个插科打诨的都没了。
那小艾的手不自觉的按在扶栏上，手指用力，紧紧抓着，指关节变得森青都一无所觉。
他忍不住问道：“然后呢？萨满点灯之后会怎样？”
茶馆里的人瞬间不乐意了。
“哪来的小子，瞎咋呼什么？”
“你不关心武侯，关心一个蛮夷，你是汉人么？”
“咦，是那仙师……哦那没事了。”
“哎呀，原来是那仙师，那仙师您好，您坐，您别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