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你考虑清楚了吗
程大路坐在龙椅上，手握朱笔，看着桌案上的奏折。 旁边，皇帝用满含鼓励的目光看着他，缓缓点头。 程大路的手一点点抬起，僵硬许久终于落下，在奏折上划下一道刺目的红色。 一道！ 两道！ 一连十几道！ 每一道，就意味着一个人被斩首。 也可能是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 程大路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弱的趴在桌案上，呼哧呼哧喘气儿。 “父亲……我不做皇帝……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在战场上挥刀杀敌，程大路从不退缩。 他通常是追着敌人跑，一路砍杀的人。 可是换成用笔杀人，他怕了！ 皇帝没有说话，而是揪着程大路的后衣领，将其提起，然后把一份新的奏折放在桌上。 “如果你只有这么点勇气，怎么保护你自己？怎么保护你的亲人？又怎么保护你的朋友？” 皇帝食指关节重重扣了扣桌面。 “看清楚！这些人勾结串联，意图推翻朕！如果朕死了，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父亲，我可以离开……” “离开？”皇帝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离开又能去哪？天下虽大，但是除了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我可以回燕州，可以回善缘县，我解甲归田，做一个老百姓，取一个谁也找不到，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 “不！你出不了这座城的！” 程大路拿起朱笔，又在奏折上画了几笔。 “呕！” 在战场上喋血的厮杀汉，此时却像第一次杀人，竟然吐得稀里哗啦。 可是吐过之后，又被皇帝提着衣领掂起来，按在龙椅上继续批奏折。 “快点！把这一批人处理了，下面还有！” “父亲……我不想当皇帝……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么……你想要什么生活呢？” 程大路说不出话来。 在此之前，他只想当一个将军，带领一支骑兵上阵杀敌。 最好是像冠军侯一样，封狼居胥，垂名青史。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实比梦想更加离谱，一不小心就坐上了龙椅。 皇帝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奏折，“翰林院几个腐儒，秘密窜连起来，招募江湖志士，这是要干什么？行王允刺董卓旧事吗？他们是王司徒，那谁是董仲颖？” 王允？董卓？ 程大路自然知道这两人。 三国时期的重要人物，王允王司徒使连环计，用貂蝉离间董卓和吕布，最终使吕布杀掉董卓。 “我的儿啊，如果你活着，你还有机会洗白自己的名声、形象！如果你死了，那就跟董卓一样，被点天灯、挫骨扬灰、遗臭万年。” “朕是皇帝！他们不敢对朕怎么样，即便成事，也不过是逼迫朕退位，圈禁在皇宫中。而你不同！到那时你就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你的罪孽罄竹难书！” “你没有退路的！” “你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程大路双目呆滞，机械的提起朱笔，然后在一个又一个名字上划线。 不知过了多久，程大路的动作突然僵住。 他的目光仔细盯着奏折，盯着上面的文字。 皇帝笑着说道：“户部侍郎奏报，云州低价贩卖食盐，远低于市场售价。不仅如此，云州还低买高卖，囤积居奇，肆意打压外地商户，洗劫外地商户财富，燕云之地有诸多无良奸商伙同云州贩盐。恳请彻查。” “不！绝对不可能！” 程大路在户部提供的名单中看到了善缘县。 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那小艾。 “是不可能！”皇帝慢悠悠的说道：“但你要明白户部在替谁说话，说这话是为了什么，然后再考虑你要不要回复，怎么回复！”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朕现在问你，你要驳回户部，保那小艾是不是？” “是！” 程大路无比坚定！ “好，朕现在问你，驳回户部，有什么坏处？保那小艾，又有什么好处？” 程大路愣住了。 前者，他说不上来！ 因为他连户部侍郎是谁都不知道。 后者，他也说不上来。 因为在他的心中，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计较利益得失的。 皇帝缓缓说道：“上折子这位户部侍郎是徽州人士，他有徽帮的背景，明白了吗？” 一说徽帮，程大路瞬间醒悟。 这不就是皇家的鹰犬么。 可是徽帮为什么要参云州一本？而且还涉及到那小艾？ “父亲，这是您授意的吗？” “朕没有！”皇帝叹了口气，仿佛失望，又像无奈，“这是他们自作主张的。” “父亲，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要巩固自己的地位，维护自己的利益。” “他们不是父亲你养的狗吗？” “养狗，也要喂饱它们，才能捕猎，对吧？” “他们要与云王一脉斗吗？父亲，您觉得可能吗？云王一脉无论实力还是底蕴，都不是区区徽帮能够扳倒的！” 如果云王一脉这么好对付，开国时候就能解决了，还会拖到几百年后的今天？ “所以，这就要看你怎么权衡了！” “父亲，您说！” 涉及到自己熟悉的人，甚至自己的朋友，程大路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 “徽帮所图，不过是钱财。贩卖食盐利润巨大，但是这个利润，有一部分是上缴到朕的内库中了，所以，云州扰乱食盐生意，朕的利益也在受损。更何况，朝廷盐铁专营，云州公然贩卖食盐，也是藐视朝廷律法。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关键看你怎么处置了！” 程大路瞬间理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徽帮是自己人，在为自己做事，与自己是一荣俱荣与损俱损的关系。 皇家是徽帮的靠山，给皇家孝敬，现在徽帮生意上遇到事情，皇家要出面为其解决。 这是规矩。 云州、那小艾不是自己人，相反，还在损害着自己的利益。 这种情形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云州强大，不能随意打杀，但可以杀鸡儆猴。 那小艾，就是最好的鸡。 皇帝低头看着程大路，缓缓说道：“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 皇帝摆了摆手，“不要那么快回答。” “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可以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如果与你没有关系，即便错一万次，也无所谓。可如果与你有关系，只要错一次，就万劫不复！” “所以——你考虑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