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白
云星娆叼着一根猫尾草,大大咧咧坐在杂货店门口的石墩上,她一身鲜艳逼人的火红色长裙,收腰的设计将她的腰身勾勒的曼妙至极,原本及踝的裙摆,却经过了无数次的洗涤,变成了破裂的布条一样挂在身上,只是裙子的颜色未曾变过,是云星娆将自己的凤凰真身上一根的尾羽用淬火加以着色制成的,颜色鲜亮永恒。
木头手捧一碗清澈的泉水,满脸的褶子挤在他不大的包子脸上,三百岁的小孩子刚化型没多久。“老板娘,您这又呆坐在这里整整一日,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变得跟屋里那人一样了。”
木头长到成年,还需几百年,但是一脸褶子却看上去上了年纪,他虽然年岁小,但既然被任命成了管家,自然首当其冲第一件事,就是关心老板娘的身体情况,不然老板娘倒下了,谁还给他发工钱啊。
她没理木头,片刻将嘴里的猫尾草吐掉,站起身来没有拍裙摆上的土,踏进杂货铺的门口时才说:“端着水进来吧。”听到这话,木头以为云星娆开窍了,立马捧着瓷碗跟了进去。睡在后院的男人已经被老板娘捡回来五天了,直挺挺躺在床上,若不是探他鼻息,任谁都会以为他已经走了。
云星娆走到床边,向木头使了眼色,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行动。她在门外待了一天,已经完全想到了让男人苏醒的法子,她记得杂货铺里有客人曾经送来的话本子,上面就写着李家三公子一直没醒,直到被王二丫头泼了冷水,才从床上醒了,她还就不信了她不可以。
木头看看床上的男人,又看看老板娘,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老板娘刚刚示意他是什么意思。“木头啊,你还真是块木头,我来。”她挽起袖子拿过陶瓷碗,大口喝水,直接喷洒在男人脸上。话本子里就是这么写的,这下他应该醒了吧。
“木头,多久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了。”
还不醒?让木头又端来一碗水,这下还没等云星娆开口,木头直接化身喷水壶,毫不客气的含水喷向床上的男人。只见床上的男人面容发丝全部被喷湿了,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云星娆食指摩挲着下巴,来回踱步,不应该啊,话本子里就是这样写的。她低头看着捡回来的这个男人,哪怕是现在如此狼狈的样子,也挡不住脸上的冷峻。若不是因为她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脑海里忽然而过似曾相识的面孔,她说什么都不会把陌生人带回来。
妖市杂货店不知起源于何时,但是自云星娆接手之后,生意被她做的更是蒸蒸日上,她离不开杂货店,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和这里进行了绑定。前些日子云星娆觉得店中的生意实在是乏味无聊的紧,她放了三注魂体在铺子里,带着剩下的七魄这才得以离开,只是不能离开太久,在她回来的路上,发现林子石道中央躺了一个人,当她靠近的时候感到头疼欲裂,好多记忆在她脑海里闪过。
躺在路上的男人长得和云星娆记忆里的人模模糊糊重叠在了一起,然而没想到的是,带回来五天,男人一动不动从来没有醒过。木头又皱起他的脸,无奈道:“老板娘,不然我挖个洞把他埋了吧。”就因为这个人,店铺已经几天不开门了,再这样下去,他的工钱都快没着落了。
云星娆又去前堂翻了翻话本子,发现还有几招可以用,扇巴掌、人工呼吸、针灸……既然喷水不管用,其他法子一一试过,总有一个能用的吧。总不能铺子里一直放个男人,就因为和她的记忆里的人长得像,万一她认错人呢。再试三个法子,若是再不成,直接让木头丢去后山喂鱼。
将力聚在右手上,伸至高空刚要落下的时候,就被木头拽住了衣角,他咽了咽口水,老板娘论气力是整个妖市无妖可比的,这一巴掌下去,男人不醒也得残了。“老板娘,要不我们把他送去医馆?”
云星娆笑了:“木头啊,要不然你还是回凡间当你的木头吧,你看妖市哪里有医馆?别拦着我!”在她的右手即将贴到男人的脸时,他醒了,没有丝毫犹豫忽地睁开眼睛,一双如墨的眸子直直盯着云星娆看。被男人突然惊醒搞的猝不及防,聚在右手上的力散不出去,反馈到她身上,引得她一阵咳嗽。在她不停咳嗽直至眼角有泪珠时,就听见身后的男人起身的动静:“你要打我?”
“什么叫打你,我们这是在救你!救你懂吗!”木头立刻挡在云星娆身前,龇着牙冲男人吼道:“要不是老板娘心善将你捡回来,你现在指不定成为哪个妖的下酒菜了,你这种细皮嫩肉的男人,最好吃了。”
“我怎么记得,妖界最喜欢用来下酒的,就是几百岁的小孩子呢。”
男人一个眼刀带着寒意瞥向木头,而后听到云星娆说:“你既然醒了,告诉我你的身世,然后离开吧。”这几天云星娆看着男人的面庞陷入无限的迷茫,记忆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岂料她刚说完,男人的眼睛对上她的目光,双唇轻启说道:“我叫……”还未说完,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木头看看云星娆,又看看地上的男人,这个男人绝对是来克他的,醒了就醒了,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不行吗,非得下来。下来就下来,健健康康恢复如初不行吗,还要晕倒。五天前他是费了多大力才把这个男人从地上挪到床上的。带着哀求的目光,他看向云星娆:“老板娘……”
“木头,这个月我给你加奖金。”
既然这人已经醒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云星娆来到铺子里,将竹帘拉开,恢复营业。接着又翻了翻这几天的来客记录,三天前有牛妖找蚌精,五天前有鼠精寻母。
“木头,木头!”
木头急匆匆地跑来,满脸汗涔涔的。
“挪到床上去了?”
“嗯。气死我了,等他醒来,我非得让他吃好果子。”
“你还会结果子?”云星娆打趣他。
“老板娘……”木头一脸皱褶拧着眉,小孩子语气撒起娇,配上他的脸,再考虑他的年纪,违和当中又不是太违和。云星娆用烟杆的一端抵住快要凑过来木头,随后又用烟杆敲了敲记录簿:“这两名客户,你安排了时间吗?”
“没有,当时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我就没有擅自安排时间。”
“我知道了,你去后院照看去吧,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老板娘……”木头不愿意,十分不愿意,他宁愿在门口当个跑腿递茶的,也不想再去守着那个男人了。
“还不快去!”在云星娆即将拔高音量的时候,一向慢吞吞的木头拔腿就跑。
妖市的生意就是这样,有时候忙起来,一天能接上十多单,有时候冷清起来,三五天也不见得有一单。
她照旧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直到暮色四合放下竹帘的时候,从远处快速跑来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跑进铺中,见到她的第一时刻瞬间双膝着地跪下了。
“老板娘,求您救救我家娘子,求您了。”
只消看上一眼,不用读心铜镜都知道面前男子所求为何事。云星娆利落转身坐在四方椅上,一手搭在靠背上,另一手拿着烟杆,将烟口对向跪地的男人,轻轻吹了一口烟,白色的浓烟将男人裹住,没多久他就睡了过去。
哪有什么娘子,不过又是一个被假象迷惑的无知男人罢了。
“你为什么不帮他?”
云星娆转身看到通往后院的帘子被人掀起,走进来的正是不久前躺在床上的人。
“我的客人还轮不到你说话,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帮他?”云星娆又是向他吹了一口烟,这次烟雾普普通通,唯一的效果是醉人。男人径直穿过烟雾,丝毫没有注意到云星饶诧异的目光,居然有妖可以无视烟杆的效果。
“你的话还没说完,你叫什么?”她伸出烟杆拦住男人的去向,轻巧的转身,还没得到答案,就被他快速地闪开,这个动作激起了云星娆的好胜心,她挑起烟杆做为武器,无论是击还是杵,总是能被男人躲过。
“一直躲闪算什么本事?”
云星娆被他的态度挑衅到了,在木头急匆匆从后院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相互制约,谁也不让分毫。
“别打了!”木头在一旁喊着,打坏了还得他收拾,真是麻烦。
云星娆挑挑眉,摆出轻佻的模样,借着巧劲离开,又用烟杆迅速抬起他的下巴:“你叫什么?”
“林白。”
‘嗡’的一声,云星饶顿时头疼欲裂,身子不禁的往后退了几步,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落在地面上
鲜血中,闪耀着丝丝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