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以身相许

御花园中，各色娇花争奇斗艳，一个玄衣黄裳、头带金冠的中年男子正在一株大珊瑚前驻足，此株珊瑚高宽皆有十几丈，色彩瑰丽，随着水波招摇不定，如同少女舞动的柔软腰肢。

“父君安好。”洛煜牵着阿厌来到他的身后，大声问了安。这小子，今日倒是礼数周全。水君疑惑地回过身来，见到两手紧握在一起的少年男女，忽然一阵恍惚。“这位仙子是?”

“父君，这是太清山的阿厌仙子。”

“太清山？”水君捋了挼胡须，“哦，从前的第一仙山。煜儿，你带这位仙子前来所为何事？”

“数月前孩儿在凡间游历，不慎中了一个蟒妖的幻境，当时灵力全失，只能任妖宰割，是这位阿厌仙子不畏生死，宁愿自戕也要保住孩儿性命。”

水君瞥了一眼儿子，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如此救命大恩，本君就替你谢过。”他走近几步，弯腰施礼：“多谢阿厌仙子救小儿性命，以后若太清山有事，只要仙子说一声，东海必当鼎力相助。”

阿厌把手挣脱出来，不好意思躬身地回礼。

“父君，你这样草草谢过就算完了？”

“那你还想如何？”水君神情严肃，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光。

“如此救命大恩，孩儿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还望父君恩准。” 少年抬起头朗声说道。身边少女未曾料到他会这样跟父亲说话，顿时面红耳赤。

“哦？”水君眯了眯眼，他这儿子虽时常在外游荡，也是惹了不少桃花债，可从来是那些女子倾慕于他，他从未主动去招惹过，更未曾像今日这样郑重其事地带到面前让他恩准。据他查实先前晴霜也是以死相逼，才勉强带到慕璟别院让她做了两年婢女。

洛煜见父君沉默不语，心里一急便双膝跪地，神色十分庄重：“父君，阿厌仙子是孩儿今生唯一所求，从前我也曾怨过为何别人有父有母而我总是孤单一人，但碰见她之后，孩儿自觉缺失的那些已经得到偿还。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任何怨忿，亦会担起储君之责，不让父君失望。但请父君亲自去太清山向济远上仙提亲，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我儿有情有义有担当，本君自当成全。”水君抚须着胡须，开怀大笑。他细细打量眼前少女，如露珠般纯洁美丽，又能为儿子奋不顾身，儿子还因她而上进，比他训一千次都管用，哪有不成全的道理？他对着少女和蔼笑道：“阿厌仙子，年岁几何啊？”

见他如此慈祥，阿厌倒也不紧张了：“回水君，我今年一十六岁，成仙还没多久。”

“哦，竟是凡人成仙？小小年纪，就有此造化，看来福泽深厚啊！”水君感慨着，越发地喜爱这个未来儿媳。他满意地点头：“煜儿，你的这桩婚事为父准了。许你以君后之礼，迎娶阿厌仙子入我东海正阳宫。”

洛煜愣住，嘴巴张了好一会儿才道：“父君，我没听错吧？这规格也太高了些，孩儿只是少君，如何能够僭越？”那正阳宫本是龙君正妻之住所，当年水君成亲前进行了一次修缮，却直到成婚后才完工，夫人几次提出要搬进去住，水君总是以种种理由推托，是以至今仍是空悬无主。

水君叹了口气：“这是我欠你娘的，你不必多问了。我会告知夫人，让她选些珍品出来，明后日我就带人亲自去趟太清山。”洛煜与阿厌相看一眼，两人都抿嘴而笑。

水君将这对小情侣的表情尽收眼底：“阿厌仙子，你且在此休息片刻。我同煜儿要走开一会儿，商谈一些军务要事。”

阿厌乖巧地点头，目送二人出了御花园，才四处环顾起来。全福进来陪侍，阿厌紧盯着那株大珊瑚树细瞧，一大朵一大朵地怒放着的珊瑚，如火焰一般晃来晃去。令她禁不住伸手触摸，嘴里喜悦地呼道：“全福，这个也太美了，比我们太清山的花草还好看。”这厢游过来一个透明的小蘑菇，上下一抖一抖的，又叫唤：“全福，这是什么？”“哦，原来它叫水母。”随后又看见一只大蚌扇动着蚌壳从身边游过，蓦进掉出一个硕大的珍珠来，阿厌赶紧弯腰捡起，嚷嚷道：“全福，东海太有趣了，随随便便都能捡到大珍珠。”每看到一样希奇玩意，都要大呼小叫一番，整个御花园到处都充斥了叽叽喳喳的惊叹声。

水君缩着身子在树后看了她好一阵子，才回头对儿子悄声说道：“你娘第一次来这个园子，也是这般的兴奋，方才我刚看到你们牵手进来，就好像看到我当初带你娘来的情景。阿厌仙子也同阿璟一样，单纯又美好，煜儿，你这次的眼光总算是对了。”

他乐呵呵地朝外走去，洛煜紧跟在后头，说道：“父君到底是有什么军务要孩儿去商谈？”水君边走边道：“中军大将柯章义素有不臣之心，眼下我已掌握他全部罪证，很快就能将他和他的亲信革职查办，我已物色了几个青年俊才，也让你见上一见，看看哪位最得你心可做候补？”

洛煜剑眉一挑：“父君是要动真格的了？那柯章义不是夫人的表兄吗？若是被查办，那夫人她……”

水君面色一沉：“我已经忍了她很久了。这么多年，她仗着娘家曾有恩于你祖父以及她的家族势力，将自己的一干亲戚都安插在东海朝堂，若再不把这些外戚清理了，这东海就成她家的了。煜儿，为君者，必须果决立断，我当年就是瞻前顾后、当断不断，才做下令自己悔恨终身之事。”

“父君，到底是什么事令你如此悔恨？”洛煜好奇问道。

水君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以后你自会知晓，走吧。”

御花园里，一个如同刺猬般的黑色毛球游了过来，全身的毛都会扭动，上面还有个拇指大的小洞，在吹着泡泡。不等阿厌发问，全福已经自动解释起来：“这个是海胆。”

阿厌点点头，又指着另一边兴奋叫道：“那又是什么鱼？”全福转头看，一群粉红的大鱼悠闲地游来，都有六尺来长，领头的鱼看上去强壮有力、神气活现。“这种鱼不希奇，就是平常的鲷鱼而已，随处都可见到的。”

“对哦，但是这么大的鲷鱼我还是头一次见。”

全福有意要卖弄一下学识：“前头这条鲷鱼是雄的，后面跟着的都是它的妻妾。”

“啊？鱼还有妻妾啊？”

“那是自然，若是没有这条雄鱼，那些雌鱼就会六神无主，慌作一团了。”全福得意地说道。

“真是怪哉!那若是雄鱼被别的凶狠大鱼吃掉了，剩下这些雌鱼怎么办？还要改嫁吗？”

“那倒不用。这些雌鱼慌乱过后就会平静下来，选出一条最强壮的母鱼出来自动转化为公鱼，然后再由新公鱼领着它们继续过日子。”

阿厌叹为观止：“这海里的鱼还真是奇怪！”

一个时辰过去，都看得差不多了，就在椅上坐着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洛煜回来。全福抓起桌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了嚼，劝说起来：“阿厌姑娘，这个云片糕很甜的，你也拿一块尝尝。”少女托着腮帮子有气无力应道：“不了，阿煜说过要和我一起用午饭的，我还是等他一起吃好了。”

此时有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板着脸傲慢说道：“你就是太清山来的仙子吧？走吧，我们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