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虽胜有殃

阿厌又惊又怒，冲过去将追砍孟牥的敌将一刀劈成两段，魔兵们见此女将如此骁勇，纷纷后退。阿厌扶孟牥坐下，急切说道：“孟牥，你要挺住，我马上去求仙丹，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你看着等我回来。”

孟牥平静地仰脸她，嘴角浮起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不必了，俺知道活不了了。能陪着你一起杀敌，死在你的身边，俺……没有遗憾了。”下巴往下一点，就含笑而逝。

阿厌怒极，杀性顿起，冲入混战人群，连砍二百余名敌方兵将，浑身浴血，所向披靡，此后魔域提起阿厌这位天庭女将，无不闻风丧胆。直至循声而来的洛煜将她紧紧抱住方停了下来，眼中才有泪水涌出。

暗夜右使就算对手是常秋毫父子，也是丝毫不怵，反而游刃有余越战越勇，他找出常葳的一个破绽，向常葳的要害刺去。在最后一刹那常秋毫将自己的身体挡在儿子前面，任凭暗夜右使的剑刺破自己的心肺，同时一掌向前也击碎了对方的内脏。弥留之际，常秋毫让儿子赌咒发誓：“今生无论如何都要护得妹妹周全，若为此誓，必不得好死！”常葳含泪起誓，他这才咽了气。

混战还在继续，洛煜环顾苍茫四周，无一处不是肠穿肚烂的死尸？血色红云映满天幕，天魔双方都杀红了眼，拼着一口气还在作殊死相搏。他运足灵力大喝一声：“都住手！魔军将士，你们的魔帝厉雍早已逃出天门，他因一己私欲，造成天魔数十万兵将伤亡，自己却丢下你们一走了之，这样不仁不义的小人，你们还要赔上性命替他继续打下去吗？”

魔军中有一员猛将闻言后惊醒过来，大声呼吁自己的部众：“这位天将说得对，我们在此拼杀，陛下却早已逃去，那这一仗就算打胜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尽早退走！”

魔兵也逐个停下手中兵刃，喘息不已，举目望着大堆死尸，有好些个都是跟自己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挚友，不禁悲从中来，亦深深怀疑打这一仗能给魔族带来什么好处。一个个沉默着来到这员猛将身边，簇拥着他纷纷撤离天门而去。洛煜传令天军无须追赶，任他们自行离去，这场仙魔间的惨烈战役才终于宣告结束。

太子妃依诺手执长剑从天宫急步赶来，看见骁风尸体就伏在他身上痛哭不已，她深悔自己为了守宫廷之礼而没有同他并肩作战，没想到再见时竟已阴阳相隔。哭声终于止住时，她瞪着一双核桃似的红肿双眼问洛煜：“骁风死前，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洛煜也红着眼道：“殿下对我说：‘好兄弟，替我报仇，一切都拜托你了。‘”

依诺握紧剑站起身来，厉声喝道：“洛煜，那你可记住了？”

洛煜握紧拳头，咬着牙应道：“是，我都记住了。”

“好，那很好，你记住就好！”依诺一连说出几个好字，就举剑在自己颈项一抹。这一幕实在来得太过突然，待洛煜反应过来奔去阻拦时，依诺已经倒向骁风尸身，追随心爱之人而去。

阿厌几丈之外看见，忍不住再次珠泪纷飞，今晚这一战，她已告别了太多的亲朋好友、兄弟部下，每一条性命的消逝都让她心头大恸。

魔军已尽皆退去，清点伤亡后，天兵天将共战死四万七千余人，魔军兵将战死十九万六千余人，而且魔军高阶将领的伤亡比例极高，经此一战，魔域再无实力能与天庭抗衡。

表面看来这应是一场胜仗，但每一个仙人都神容哀戚，未有半点欢庆之心。

因痛失爱子，天帝原本灰白的头发变得比霜雪还白，天后一病不起再没出过万慈宫。二人总共育有三子，如今三子皆已故去，天庭后继无人，亦再无天伦可享。

阿厌亲手安葬了红豆，心情十分低落，几日都未曾思过茶饭。洛煜劝慰道：“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再养一匹跟红豆一模一样的小马。”阿厌噙泪道：“就算一模一样，也终归不是红豆。她在我心里没有别的马可以替代，以后，我也不想再骑马了。”

洛煜的坐骑大金因为红豆故去，一直哀鸣不休，不管马夫如何安抚都未曾吃过一口草料，几日后就瘦得皮包骨头。有天夜里马夫听到它一声长长的嘶鸣，走过去时已发现它卧倒在地，没有气息了。

天庭上上下下，无人不是沉浸在悲痛之中，但作为天帝，他没有资格一直悲伤下去，战后的功绩过错总得有个定论。

洛煜已经是三军最高将领，封无可封，阿厌也是如此，只低他一级，只能赏此天宫珍品与他二人。常秋毫英勇牺牲，死后被追封为镇安军大将军，其子常葳封复任镇安军参将，其女常芸解除禁足令。

其余各将都晋升一级，伤亡将士都由家人领得丰厚抚恤并获得表彰。

宫吏景望舒传递军情有功，升为天官，获府邸一座。

一晃半年已过，天庭慢慢恢复了从前的祥和宁静。对天帝来说，再没有勤勉的太子代他执政，他虽精力不继，也只得勉强苦撑。如今子嗣已绝，也只能从旁枝选出一个贤能之士过继来做太子了。

他的两位侄子早就蠢蠢欲动，一个是他大哥的儿子，名叫禄隐，生性暴燥易怒，为人高傲，常以天帝侄子的身份欺压别人，另一个是二哥的幼子，取名修邑，长得油头粉面，十分好色，家中已有姬妾四五十人，仍喜欢在外寻花问柳。

这几十万年都难逢的良机，二人岂会轻易放过？暗自都行动起来，向每一位在天帝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世家贵胄都送了拜帖，指望着他们在天帝面前多说说自己的好话，能够立自己为太子。

天帝听闻了两位侄子最近的事迹，只是一声苦笑，并未有半句谈论之辞。

二人揣测起来，都觉得对方是挡住自己走向太子之路的拦路石，开始加大力度，不分白昼黑夜地拉帮结派地为自己鼓吹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