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肥水内流
回山已经十来天了，阿厌倚躺在一个粗大的枝丫上，听玉袖唱着她新学的小曲：晓来风，夜来雨、晚来烟，是他酿就春色，又断送流年。
离川捏着两个红果子走来，他记得阿厌喜欢吃，就每日都去禁地摘上两颗。见阿厌躺在树上，便“噌”地一声也蹿了上去站到另一截枝丫上，使得这棵大树猛烈晃动，他不顾自己还未站稳就将手中红果递给阿厌。
玉袖见状，便停了哼唱，不甘心的嚷嚷起来：“天师祖，您这也太偏心了，我们都是您的徒孙，你咋就把两颗果子都给阿厌，我却一颗都捞不着呢？”
离川傻傻看着阿厌，根本没顾得上搭理玉袖。阿厌向玉袖抛去一颗果子：“行了，师姐，你跟天师祖计较什么？”回头又对离川说道：“你我们终日闲散着，无事可做，若是你也能时时为我抚上一曲，就也能打发这些无聊日子了。”他回给她一个醉人的浅笑，阿厌觉得甚是养眼，一时心情颇有些舒畅，若是日日有他陪着，自己早晚也会忘记那个人吧。
只是那个人太过霸道，总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突然闯入她的回忆里，想忘忘不得，叫人噬心刻骨、欲罢不能。
刚回太清山时，师父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成日哀声叹气，师姐师兄们也为她担忧，大家都想劝慰她，却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对这变故毫不在意，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淡定，不禁都暗自佩服：不愧是做过天庭大将军的女仙，这气魄这胸襟谁能比得？
入夜时，四周皆寂静无声，阿厌伸手往枕下摸去，却是什么都没有摸到，奇怪，明明就放在这里的？又将被褥翻来覆去，还是没有找到。
青瑶自外推门进来，手里握着一把纤巧的薄刃匕首，问道：“你可是在找这个？”
阿厌一惊：“师姐，我没找这个。”
青瑶冷着走上前去，一把扯开她的袖子，白皙的胳膊上竟然满是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青瑶流下泪来，痛心道：“真是个傻丫头，你何必为了一个已经不相干的人如此自苦？”
阿厌瞒不下去，瞬间就泪流满面：“师姐，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这心里真的太痛太难熬了，唯有这样方能好受些。”
“你这样做，那个人会心疼吗？可是有的人真的很心疼。若不是天师祖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竟然夜夜自残，以后千万别这么做了，你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天师祖？他怎么可能告诉你？他又不会说话！”阿厌虽泪眼婆娑正在伤心，却还是留意到了这一细节。
“还能怎样告诉我？自然是他拿了你这把匕首到我面前，嘴里叫着“阿厌”，然后在他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又一刀，才让我明白了过来。”
“我去找他。”阿厌急得想要冲出门去。
青瑶将她拉住道：“他没事，他本是上古神祇，我亲眼瞧着这些伤口在极短的时中就复原如初了。只是你也该醒悟了，这世上可不只洛煜一个男子，你看看周围，有的是把你当成心肝疼的优秀男子。天师祖若是最后一魂也合了体，就凭他的英姿神采难道还比不了一个洛煜？”
“可是我……”
青瑶截住她的话头：“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快放得下，慢慢来，天长日久的你就会知道哪一个才是最合适你的人。”
次日，阿厌提出要给大家做一顿晚饭，以答谢这些天一直为她操心的人。她从上午就开始准备各种食材，晚饭时做了二十几道大菜，亲自招呼师父及要好的师兄师姐入座，因为现在师弟师妹众多，她也没精力给所有人都做了。
青瑶笑嘻嘻地坐下：“许久未尝到你做的菜，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退步？”
阿厌看看她旁边位子空着，便问：“怎么不见连衡师兄和睿儿？”
青瑶尴尬一笑：“睿儿吵闹，连衡抱着他去外面玩了，别管他们，我们先吃。”
阿厌暗自思忖：纵然我同洛煜已是陌路，可有些心结还不是能轻易解开的。
吉祥夹了面前一块萝卜来吃，评论道：“阿厌，你的厨艺还是有些退步了，你看看这些萝卜，切得一块大一块小，太失水准了。”
阿厌不经意地解释：“萝卜是离川帮我切的。”
话音刚落，坐在上首的济远上仙就吹起胡子瞪起眼：“阿厌，你……你怎敢直呼高师祖名讳？”
阿厌顿感失言，小声辩解道：“那个……是天师祖自己让我这么称呼他的。”
济远上仙眼睛瞪得更大：“那你让他说句话来听听，我才信你！”
离川上神坐在更上首的座席，正挨着济远，一听阿厌挨训立即将手中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盯着济远看。济远立刻噤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夹菜扒饭。
众弟子都暗自好笑，这不正是一物降一物嘛？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纷纷称赞阿厌的厨艺丝毫没有退步。阿厌正要收拾碗筷，离川朝他眨了眨眼，阿厌立刻明了：“你想出去走啊？那你等我一下，我忙完了就带你去。”
离川扬了扬袖子，阿厌又问：“你想现在就出去啊？”
青瑶笑了：“阿厌，你就去吧。都忙活一天了，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阿厌犹豫了一下：“那多谢师姐了。”
离川抬起头又眨一下眼睛，阿厌道：“你想去山顶看星星啊？那走吧。”两人并着肩就出去了。
吉祥摸着头很不可思议：“奇怪，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天师祖的意思吧？阿厌到底是怎么瞧出来的？”
轻袖一脸的羡慕：“这就是话本上所说的心意相通吧？这回我总算见识到了。”
青瑶微笑不语，内心很是欣慰。
济远上仙完全懵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阿厌和高师祖他……那可不成啊，那辈份不是全乱套了吗？那我以后叫阿厌什么才好呢？她还算不算是我徒儿啊？”
没人能回答了他，个个都低头捧着碗筷去厨房，剩他一人在饭厅独自凌乱。
第二日，太清山弟子们私下都在传：其实天师祖离川上神跟阿厌无论外貌或是名头都甚是登对，肥水何必要流外人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