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平静的日子在米不饿十六岁时戛然而止。那年冬天,大雪封了进山的路,村民们都猫在家里,当地管这个叫忍冬。不管是山上的野兽,还是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在饥寒交迫中忍耐着。
一天晌午刚过,从县城方向来一支着军装的马队,个个荷枪实弹,杀气腾腾。
老米头看到他们时,人马已经进村。他们向天上放枪,让老米头把村里人都叫到谷场。
“你们谁家有十五六岁的男孩?站出来!”
谷场上鸦雀无声。
“是好事啊,你们躲啥?”说着,为首的从斜跨包里取出一张告示。
“我们督军,十几年前丢失了小少爷,谁要是收留了他,交给我们,谁家就发达了,督军不会亏待他的。”
谷场上一片小声嘀咕,但还是没人应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挨家挨户搜!”
谷场上的人群顿时炸开了,哭爹喊娘的,讨饶求好的,谩骂诅咒的……
老米头瞄了一眼告示后,趁乱把怀里的小灰耗子抓出来“快去让米不饿躲到地窖里去,让他别出来,连声都别出,老实呆着。”
小灰耗子似听得懂人言,极不情愿地从老米头的手上跳下地,一溜烟地跑了。
“兵爷,你这是弄啥?督军大人十几年前丢了孩子,咋等到现在来找,这哪能找到。”
“少废话,当年督军要不是急着率军南下,也不会丢了公子,如今南边安定了,督军大人才能抽出手来寻找小公子。谁要是敢知情不报,老子一枪崩了他!”
“是是是,你搜,就是这大冷天儿的,别累着兵爷们”说着,米老头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小角碎银,“这个……你几位打壶酒,暖暖身子。”
老米头家后院的地窖里,米不饿裹着破袍子警觉地看向谷场。见穿黄军装的人在推搡米老头,猛地站起来就想冲出去。
站在他头上的小灰耗子慌忙薅住他头发。吃疼之下,米不饿愤愤地说:“你没见爷爷被人家欺负吗?”小灰耗子也急了,叽叽咕咕几声后,又用两颗门牙嗑他头皮。
米不饿一把把小灰耗子从头上抓下来:“行行行,知道了,我不出去!”
一阵小到人耳不可闻的马嘶从地窖里传出,谷场上的所有马匹受了惊似的打着响鼻,而后调转马头,不管不顾地向村外夺路而逃。
仓皇间,为首的那个黄军装,向空中扬了几张告示,“知情上报有赏,知情不报……”话未说完,已经被马匹带出去很远。
村民们都蒙圈了,这是啥情况啊?
村民韩三流着鼻涕,打着哈欠从人群里伸出一直脏兮兮的手,抓起地上散落的一张告示,问身边的私塾先生:“这上面写啥呢?”
私塾先生嫌弃地往边上让了让,说:“这跟你有啥干系,你又不是督军走失的儿子。”
韩三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老米头家的那个小子不正好就十几岁吗?哎……刚才咋没看到他?”
私塾先生上去就照着韩三屁股一脚:“你小子别丧良心啊,米不饿那小子可是老米头的孙子!”
韩三被踹了一脚也不恼,只揉着屁股,拿着一张告示跑远了。
见马队跑远,老米头气呼呼地打开地窖,“你这娃,又显山漏水了!不是跟你说别出声吗!”
“我看他们欺负你啊!”米不饿抓抓头发,傻傻地笑着。
老米头抽出烟袋锅子比划了比划,米不饿忙缩着脑袋,佯装害怕。
点上烟锅,借着昏暗的油灯,老米头拿着告示,又端详几眼米不饿,“你还别说,说不定你就是督军家的小公子咧。”
“你可别想了,我从小在狼群里长大,要不是头狼爸爸死了,我又被你带回来,这会我……”
“得得得,又哭,你咋那么爱哭呢?出息还没米小宝大呢!”说完,老米头对着小灰耗子吐了口烟,小灰耗子得意地跳上老头的肩膀。
看米小宝又偷偷扯老米头棉衣里的棉絮,米不饿叽叽咕咕几声,米小宝气得直拿眼睛瞪他。
“你跟小宝说啥呢?”老米头眯着眼睛问。
“我跟它说,要是冷就躲我怀里,别老扯你的棉絮,回头再把你给冻着。”
“哈哈,没事,这小宝就是怕冷。”说完,老米头抓过小灰耗子,揣进怀里。
自从老米头无意间发现米不饿竟然通兽语后,他这本事也算派上了大用场。
谁家的鸡不下蛋了,米不饿去和老母鸡聊聊,第二天老母鸡就能接着下。野猪下山祸害庄家,他只要去吼两嗓子,野猪就再也不敢来了。村里人都特别喜欢他。
“走,烤番薯去,邻村张胖子晌午才送来的,他家的鸡窝让山上下来的狐狸祸害了,让你去找狐狸聊聊呢。”
县城一座被临时征用的大宅里,督军副官一巴掌扇在黄军装脸上:“一群废物玩意,兴安岭下的米家村是最可能的地方,明天我亲自去找!”说着狠狠地把手枪拍在桌上。
正说着,一个哈欠连天,破衣烂衫乞丐一样的中年人在大门口向里边喊话,“兵老爷,兵老爷,小的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门口的卫兵见他大喊大叫,一枪托就对着他脑门砸去。“哎哟哟,要出人命咧!”
正在气头上的督军副官,抓起桌上的手枪,一拉枪栓就冲到大门口。
“啊,兵老爷饶命啊,我是米家村的韩三,我是来禀报督军大人小公子消息的。”
听他这么说副官忙问:“你知道小公子的消息,快说。”
韩小三打了个哈欠说:“兵老爷能不能先给一口福寿膏,小的难受死了。”
黄军装见他提条件,上去就是一脚。副官向黄军装摆了摆手,然后跟卫兵说:“去,找点福寿膏去!”然后扶起滚倒在地的韩三:“只要你带我们找到小公子,督军保你荣华富贵。”
“是是是,俺们村老米头家里就有个十六岁的男孩,晌午就没见他在谷场,怕是老米头把他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