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妄心之焰
就在齐远图还准备继续尝试时,忽然感觉裤脚被拽了拽。他低头看去,莫雪落正瞪着一对黑纽扣似的眼睛看着他:“这样不行。”
齐远图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丁当睁开眼睛?如果她看见我、认出我,说不定就能打破眼前的僵局。”
“不错,你俩联手有可能掌握主场优势。如果这里是你的主场,造梦者的心印残念将无法遁形。只要耗尽造梦者的心印残念,梦境就能不攻自破。”
莫雪落也有同样的想法,但问题是,如何才能让丁当感受到齐远图的存在呢?
想了想,莫雪落问道:“你俩有没有什么类似于偷偷约定、共同秘密之类的?反正,就是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你懂的。”
齐远图想了半天,最终苦涩地摇了摇头:“在她眼里,我只是她的心理医生,充其量也就是个可以吐露一点心事的朋友。”
“就这?你就心甘情愿地把命都搭上了?”莫雪落看向齐远图的目光中满是同情。
“咳咳,现在不说这个。”齐远图尴尬地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还是说说怎么才能让丁当注意到我吧。”
“你堂堂一个心理学家,不会不知道‘鸡尾酒会效应’吧?”以前都是齐远图时不时卖弄一下人类心理学的术语,这次莫雪落终于也抓住了个机会。至于是不是有点文不对题,那就不是雪姐关注的了。
所谓鸡尾酒会效应,就是选择性关注。比如,在充满喧嚣的鸡尾酒会上,你可以和身边的人聊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完全注意不到其他噪声。但如果突然远处有人叫你的名字,你却会马上注意到,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莫雪落的意思齐远图大概明白了。
丁当选择了在梦中自我封闭,不与其他任何东西产生交流互动,也就不会受到它们的影响。面对强大的造梦者,这无疑是一种有效的自我保护方式。然而,这也无疑是一种极深的执念。
要把一个人从极深的执念中拉出来,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用一个更大的执念来做吊钩。
但齐远图却不清楚,丁当心中,有没有什么执念是与自己相关的。而且,这个执念对丁当的重要程度,甚至要高于她的研究,也就是她的职责和使命。
想了半天,齐远图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他看向莫雪落,苦笑道:“很抱歉,没给你准备雨伞。”
“你什么意......”莫雪落的问题还没问完,粗大的雨点密集落下,瞬间将她淋成了一只落汤兽。
没错,这个巨大的实验室里下起了瓢泼大雨,不仅如此,屋顶上还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齐远图再次运用化转梦境之法,复刻了他穿越至东昆仑的那一夜的天气。
黑暗中,一只黄头绿身蓝尾红翎的小鸟在暴雨中奋力飞行,他的一侧不是飞机的舷窗,而是那个透明的防护罩。
防护罩挡住了雨水,也隔绝了黑暗。防护罩内的试验区灯火通明。其他的工作人员依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变化,但伏案书写的丁当却抬起了头。
防护罩外,黑漆漆的空间里,一只小鸟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在不远处扇动翅膀。下意识地,她抬起手臂用力挥动,同时绽放出微笑。
受到鼓舞的齐远图试图穿越防护罩飞到丁当面前,然而却失败了。
想想也对,那只神奇的小鸟虽然在丁当的记忆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但记忆中的她和小鸟之间就是被隔离开的——一个坐在温暖的机舱中,另一个则飞翔在冰冷的夜雨里。
齐远图并不气馁,他大声叫出丁当的名字,希望那声音能穿透防护罩,被她听到。
她的确听到了,但做出反应的却不是防护罩内的丁当,而是在莫比乌斯环上疾行的那一个。
刚才,齐远图近在咫尺的呼唤声中都没有反应的丁当,忽然睁开了眼睛。
“齐医生,你在哪儿?我听见了你的声音。”她茫然四顾,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然而,就是这一停顿,后面追赶的那一大堆乌七八糟的东西瞬间缠上了她。
首先是脚下的鞋子变成了细高跟鞋,让她再也无法快步前行。
随后,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小提琴的琴颈和琴弓。
再然后,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就像在火车上那样,死死抓住不放手。
雪上加霜的是,眼镜蛇的毒牙深深地嵌入了她的足踝。她腿一软,直接跌坐在阶梯上,寸步难行。
最后,举着烧红烙铁的断手飘飘荡荡来到她面前。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当齐远图扇动翅膀,不要命地冲过来的时候,火红的烙铁眼看就要印上她光滑娇嫩的额头。
伴着一声尖锐的鸟鸣,齐远图一头撞向通红的烙铁。
呼地一声,火焰燃起,齐远图小小的鸟身完全被一股黑色的火焰包裹住。
妄心之焰!莫雪落瞳孔猛地收缩。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造梦者的道。这些伪装成丁当心底恐惧的东西,其实每一个都包裹着一团妄心之焰。
莫雪落立即祭出气旋,目标直指齐远图,目的是要把附着在他身上的妄心之焰剥离下去。
妄心之焰其实也类似于黑罗刹的怨念诅咒,粘身即刻灼烧神识,速度又比黑罗刹的怨念腐蚀快得多。所以,莫雪落这次一出手就拼尽了全力。
然而,气旋却落空了。因为齐远图并没有停留在原地。
火焰灼烧中,他反而全力加速,撞向中年女人抓住丁当肩膀的肥手。然而,中年女人似乎就在等他这一下,很配合地也化成一团黑色火焰,也附着在小小的鸟身上。
齐远图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撞向丁当肩头的小提琴,然后,是脚踝上的毒蛇和脚下的高跟鞋。
一阵飞旋之后,所有原本附着在丁当身上的乌七八糟的东西都转移到齐远图身上,形成一个直径一米多的黑色火球。而火球的中央,则是一只还不足拳头大的小鸟。
火球不再飞舞,静静地漂浮在空中,隔着火焰,齐远图痴痴看着跪坐在白色阶梯上的丁当。她虽然脸色苍白,但意识却很清醒,丝毫没有受到妄心之焰的沾染。
感受到齐远图的注视,丁当缓缓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火球。透过黑色的火焰缝隙,她又看见了那双眼睛,充满关切和鼓励。
“你是齐医生?”她轻声问道。
齐远图很想点头,但妄心之焰如今已是噬魂灼骨,他除了静静承受,别的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