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踏雪寻梅死了
第三章 踏雪寻梅死了
不到一盏茶功夫,老祖宗屋里的丫鬟喜鹊来唤我:“五小姐,老祖宗喊你过去。”
我带了海棠金蝉走进老祖宗屋里。四娘红着眼圈在流泪。我娘也在,她瞪了我一眼。
老祖宗见我大咧咧站在那里笑,便板着脸问:“潇儿,你为何打伤踏雪寻梅?”
我蹭到老祖宗身边,揉搓着她:“祖母,我怕是不能去参加赏花诗会了。”
我娘生气了,皱起眉头训我:“潇儿,好好回答祖母的话。”
老祖宗一向惯着我,见我腻歪,脸上绷不住,嘴角挂出一缕笑。随即又推开我,佯怒:“你说,为何打伤踏雪寻梅?不说出个理由来,四娘那里你如何交代?”
我咬着舌头说话:“是踏雪寻梅先惹的我,它咬我的脸,抓破我的肩膀。喏,这里有好几条爪印呢。”我把抓破的衣衫抖开来给祖母看,又让她摸我受伤的肩膀,“祖母,好痛的。”
四娘气得直抖:“踏雪好端端的如何会去咬你的脸,你脸上有啥它喜欢的东西呀?”
“有啊,它平时吃的牛乳粉呐。还有蛇喜欢的香酥肉。”我瞟了二娘三娘一眼。
我娘听出了端倪,眼睛严厉盯着二娘三娘:“你们知情?”
“大姐姐二姐姐知情。”我靠在祖母怀里,摸着老祖母的耳垂,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祖母气得身子微颤,蹙起眉头,厉声道:“喜鹊,去叫大小姐二小姐。”
喜鹊答应一声,甩着大辫子一溜烟跑出去了。
喜鹊大丫鬟后面跟着灵灵心悦。姐俩一路跟着,边打探消息:“喜鹊姐姐,祖母唤我俩何事?”
喜鹊只顾往前走:“你们去了便知。”
走进祖母屋里,她俩见一屋子的人都盯着看她们,不免有点吃惊。
元心悦脸孔微微发红,垂下眼睑。元灵灵也有一点慌乱,不过,马上定下心。她想,只要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看她傻子有啥办法说清楚。以前她们捉弄她时,根本不会露出半点破绽来的。
两人先施礼。元灵灵温和道:“不知祖母唤我俩何事?”
老祖宗语气颇为严肃:“灵灵,心悦,问你俩事情,都得说实话。”
老祖宗朝着元夫人使个眼色。元夫人领会,接过话头去,眼底锋芒若隐若现:“四娘的踏雪寻梅受伤,你俩可知情?”
“我们不知情。”元心悦和元灵灵手拉手站着。
元心悦被长姐暗中掐了一下,也跟着糯糯回答:“不知情。”
“可,潇潇说,你俩知情?”老祖宗抢过话头、提高声音,神情不悦。
我站起来,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元灵灵和元心悦,伶牙俐齿道:
“两位姐姐今日上午派丫鬟唤我去花园。大姐姐在我脸上搽了好厚的牛乳粉,二姐姐又给我酥肉饼吃。把我领到树丛里,蛇就来咬我,踏雪救了我。蛇跑了,它却扑过来咬我的脸,撕我的肩膀,我踢了它两脚。”
老祖宗眼眸里闪出一丝逼人的光:“你俩可有此事?”
元灵灵心里咯噔了一下:傻子这次门儿这么清?脸上却依旧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乖样子。
她对着祖母温声细语:“祖母,五妹妹一定记差了。我从没摸过她的脸,更何谈在她脸上搽牛乳粉?”
元心悦见元灵灵推得一干二净。
她更像受了莫大的冤枉,低头垂泪:“祖母、夫人,五妹妹刚刚醒来,我岂敢乱给她吃东西。”
元心悦的话提醒大家:我是刚刚撞了石狮子,死里逃生的傻子。
好吧,我是傻子,这是元府上下公认的。傻子能记得清谁对她做了什么吗?
屋里除祖母、母亲对我半信半疑外,其他人都相信元灵灵和元心悦的话。
母元夫人叹口气,不好再言语。屋里几个女人都用怜悯的眼光看她。
我舅家势力不错,我娘生有两个很争气的儿子。可惜,却有个傻瓜女儿。时不时闯点祸祟出来给她添堵。
她们嘴角若隐如现露出讥诮的笑,等着看我娘的笑话。
我娘看了我一眼,用手绢抹了抹嘴角,缓声开言:“她四娘,潇儿不懂事,你看踏雪的伤严重不严重?让她给你赔个不是。”
四娘抹着眼泪,心痛万分:“背上肿块很大,但愿没有伤着脾脏。”
我低下头,嘟起嘴又说了句:“我不去参加诗会了。”转身就从祖母那里逃出来。
我瞥见元灵灵元心悦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她们想阻止我参加赏花诗会,她们成功了。
第二天, 天刚亮。海棠接走进来,脸孔急得通红:“五小姐,踏雪寻梅死了。皮毛剥得精光,血淋淋挂在四娘院子的桂花树上。”
金蝉正端着洗脸水进来,连忙说:“四娘该不会以为是咱们干的吧?”
我睡着没动。
我娘急匆匆走进我的院子,她斥退丫鬟婆子,只留下奶娘。走到床前,压低了声音问我:“是不是你干的?”
听到母亲的责问,我没有说话,打个哈欠坐起身。
我慢腾腾下床,披了件衣服坐到梳妆台前面,懒洋洋喊道:“海棠,给夫人斟茶。金蝉,打洗脸水。”
我娘见我不慌不忙的,只好在一边的椅子上落座,接过海棠送上的茶,慢慢啜着。
奶娘帮我梳头。及腰的黑发,浓密柔滑。奶娘一梳子下来,头发从梳齿里滑下,黑黝黝闪着光亮。
“五小姐的头发,越来越浓密了。”奶娘轻声说。
我娘盯了她一眼,让她别打岔。站起身拉住我的手,着急问:“小祖宗,是不是你干的?”
我抽回手,瞪起眼睛:“是如何,不是如何?”
我娘突然捂住嘴小声抽泣;“果真是你呀。四娘说了,谁害死了踏雪,都得给它披麻戴孝送终。”
我大怒,哼地站起,想想又坐回凳子上,示意奶娘继续梳头。
奶娘按照当时的习俗,挑了几绺头发在头顶盘了个双环髻,其余部分散在背上。再在环髻上插上两枚嵌了翡翠的小簪子。
我又换上纯白丝绸对襟长裙,外面套了一件桃色绣花薄褂。挽了娘的胳膊往外走。
“娘,我笨,可我没这般歹毒。”
“真不是你?”我娘狐疑盯着我的眼睛。我回望她。
“不是你就好。”我娘松出一口气,拉着我,脚步轻快朝四娘院子走去。
四娘的院子在西北角,叫落霞苑。院子有三进,第一进是花园,中间挖掘出不规整的养鱼池,十分别致。沿着鱼池左侧垒了假山。假山上建有宽九米进深三米的雅轩,八角窗,镂花门。里面的桌子椅子一色都是黄花梨制作。
四娘为了培养元心悦的审美情趣,专门请了名师在这里教习琴棋书画。
我们走进落霞苑,看到一副惨像:
四娘搂着血淋淋的黑猫哭得死去活来。陪哭的丫鬟婆子见我们进去,都怔怔地望着我。她们认定踏雪寻梅的死和我有关,不是亲手杀死的,便是找人杀死,剥了皮,挂在这里示威。
因为我是个有仇必报,又笨又毒的傻子。
四娘见我一脸明媚走进去,便抱着死猫一头撞上来:“元潇潇,我和你拼了。”
我轻盈转身,四娘撞了空,倒在地上,样子极其狼狈。那只剥了皮的黑猫甩在一边,像刚出生的死婴,血糊糊的。
我对站在旁边的元心悦道:“二姐姐,踏雪不是我杀的。你拦住点你娘。”
元心悦白了我一眼,糯糯道:“是不是的,等爹爹回来调查了才知。”
四娘吃定是我,拍着巴掌骂:“元潇潇,人笨没啥,良心不能黑。树废了还能当柴烧,人废了只有去死。”
我娘脸上挂不住了,她拿出大房的威势,教训四娘:“心悦娘,踏雪死因尚未查清,你这样血口喷人,是长辈该说的话吗?”
四娘哀哀大哭:“踏雪这般乖巧,从未咬过旁人。除了你家好闺女要弄死它,还有谁呀——”
“这是丞相府呀,还是泼妇骂街的菜市场呀?”门口传来威严的呵斥声。老祖宗拄着拐杖,由喜鹊搀扶着走进来。银丝不乱、气度不凡,不愧为前朝郡主。
她见四娘抱着死猫坐地上,头发散乱,容颜憔悴。便把拐杖敲得咚咚响:“为了一只畜生,闹得鸡犬不宁,值不值当?”祖母真生气了,威严的目光碾压过去,所有的人都低下头,不敢看她。
四娘抽泣着跪在祖母面前:“老祖宗,您不能再护短了。有人看见,踏雪是潇儿杀死的。”
祖母冷冷哼了一声:“好,今天,我倒要好好审审这个案子。来人——”
底下几个男仆一叠声答应:“老祖宗请吩咐——”
“把那个告状的人给我带上来——”老祖宗威严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