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发
“你今天讲得真好。大家都听得入神。可我竟然走神了,真是该死。”
此刻的曾谙异常焦虑,毫无胃口,只低着头喝果汁。但她不想冷场。就开口夸赞他。
“混口饭罢了。你看,你都走神了,说明还不够好。”景行轻松地笑道。
他还不知道曾谙说的走神到底是哪样一种走神。
曾谙不停地看向放在一旁的手机,动作极其细微,景行却看了个仔细。
手机突然响了,曾谙赶紧抓起来,是庄禹打来的。
“庄总你好!”她用眼神朝景行示意了下,就接起来。
“你还在公司吗?”庄禹道。
“我……刚从公司出来。”曾谙心虚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景行。
“关于傅老师的事,我想解释一下。”她小心翼翼道。
“曾谙啊,既定的事实我不想听,我需要你的补救方案。”庄禹的声音不容商量。
“好的,庄总。说实话,我目前没有想到办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你汇报这件事。”曾谙反而心平气和道。
“你今晚想好解决方案,明天再来跟我谈。如果你现在就是培训部的总监呢,你也要把这个问题丢给我么。好好想想吧。”庄禹又把球踢了回来。
“明白,庄总。明早八点我会到公司。”
曾谙挂了电话,为了缓解尴尬,她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
“出了什么事?很难应付么?”景行看她皱着眉,心口就不舒服。
“没事。”曾谙仍然笑着,低头继续喝果珍。
“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景行难过地把吃了一半的汉堡放回盘中,双手交叉,来回地搓着。
“Jack这是干吗……你吃好了嘛,那我们开始了哦。不敢多耽误你时间。”曾谙笑盈盈地噙着泪。
“不吃了。电脑拿过来吧。”景行把盘子推到一旁。
“好嘞!”曾谙趁着转头的当儿仰头把眼泪倒流回去。
“给你看看我刚刚整理好的。”她把电话摊到景行面前。
景行凝神扫了一遍,欣慰道:“很细致啊,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的地方。”
“真的?”曾谙不好意思地喊道。
“对,核心内容都在。你整理得很有条理。”
“我总感觉,我走神很久很久。突然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大家都开始离场。”曾谙惆怅地说。
“你紧张过度了。”景行揪心地看着她,“结束前我是说了一些话,但那些没必要记在纪要里。”
“不行,就算不放进纪要,我也想学习一下。”曾谙用祈求的眼神望向他。
“HT现在的问题是,可选项太多,我很能理解,大家都相信,晴天修瓦,壮年养孩子嘛。所以你看,他们什么都想尝试,什么都去投入一些精力,抱着赌博的心理去创新,这是需要注意的。”
景行本不打算说太多,曾谙的投入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接着说:
“战略——就是一种取舍思维,“战”是进攻,“略”是放弃。选择不做什么,有时候比选择不做什么更重要。战略,本质上是在组织能力和组织目标之间进行资源匹配的艺术。”
“哦哦!原来是这样!”一语惊醒梦中人,曾谙深以为然,使劲点头。
看她认真的模样,景行被逗乐了。
“HT能有你这样的员工,真是福气啊。”
“哪有,我今天被骂了。”曾谙突然没了避讳。说完才发觉失言了。
“怎么?庄禹?他一直这么对你?”景行眉头微蹙。
“严一些好,我这么懒散的人。”曾谙慌不择路地瞎解释,不敢抬头看他。
“你喜欢去江边跑步吗?”景行突然转移话题。
“啊?你说什么?等我一下,我把纪要发出去。”
曾谙专注地盯着电脑,仔细核对着邮件内容和发送名单,确认无误后点了发送。稍稍松了口气。
“是的。要跑步的。几乎每天都去。今天可能没时间了。有点晚。”曾谙把胳膊抬起,想伸个懒腰,转而又收了回来。
“挺好的习惯。下次有机会,可以一起。”
“唔,不早了,今天谢谢你啊。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走吧!确实还有事要处理。”景行帮她把电脑包拿过来,曾谙慢慢地整理电脑。
“真的麻烦你了……”曾谙不安地说。
“我明晚就走,要去另一个城市,所以要准备些资料。”景行平静地说。
“好。”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店门。曾谙朝马路左右看了下,就掏出手机,划拉着打车软件。景行立在她身后,不经意道:“我送你吧。”
曾谙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一辆奥迪亮了车灯。
她疑惑地看向他,“我开车过来的。”景行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过去,要帮她拎背包。曾谙却躲闪了下,警觉地说:“不用!我打车很方便的。你快些回去吧。”
景行的心难过起来,遂无奈道:“你到了家,跟我说一声,好吗?”
“嗯。我走了。再见哦。”曾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马路上,立在那里等车过来。
景行看她离开后,去了附近的C城一中。车子停在大门口,他就呆在车里,放空了许久,学校大门上的灯已经关了,突然想起什么,就给Amy发了微信:“明天在HT,留意一下发生了什么。”
“Jack,你没在酒店啊?我跟David刚吃饭回来。你会议结束了吗?”Amy迅速地回了过来。
九月的江南,气温和湿度都刚好,空气里还时时袭来桂花的香气。景行却胸闷不已,心里好像困着一头狮子,想咆哮却发不得声。
等红灯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曾谙的脸,那样疏离的眼神,让景行陡然心寒。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试着用手摸向脸颊,一股凉凉的东西,他又哭了。
曾谙回家后,母亲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正在放着热播剧,一个关于久别重逢的偶像剧。她很久都不看电视剧,只偶尔听母亲聊起过。
关掉电视,把母亲抱到轮椅上,推她到卧室,再把她抱到床上。
这一套操作,她已经重复了多年。原来瘦弱的曾谙,现在俨然是大力士曾谙了。
服侍母亲睡下,她搬来电脑,坐在桌前,打开外部供应商资源库,挨个寻找可能替代的讲师。搜寻好几遍之后,曾谙绝望地抓挠起头发,她开始焦躁起来,把头发一绺一绺地使劲扯,痛得她大叫。
“曾谙,你真无能啊。你好无能啊。”
她心里无力地喊着,一边继续扯头发。直到听到手机响了一下。
“到家了吧?”
景行!这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兜兜转转还要遇见他,难道又要让他来搞砸她的一切吗?
曾谙脑子炸裂一般地疼,痛苦地躺在地上翻滚,眼前一阵一阵的波涛涌来,打得她四肢也跟着生疼。
又是失眠的一夜。半夜她吞了几片褪黑素,躺在床上数羊,直到天色发白,也未能合眼。
她想起床做些什么,鬼使神差地掏出笔记本。一笔一划地写着“景行,景行……”写了满满几大张之后,严重的体力不支让她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