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速之客
入夜之时，芈建的相国府之内却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刚刚到了掌灯时分，门外便有下人通禀，说是晋国使臣祁午来访。
桑柔嘟着嘴，满是不情愿，芈建笑着说道：“毕竟是大国使节，登门造访，又岂有不见之理？非但不能不见，还要桑柔你亲自将祁午迎到府内呢。”
桑柔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但有芈建的吩咐，也只得遵命而行。
不多时，一脸不情愿的桑柔引领着一脸谦卑的祁午走了进来。
芈建连忙起身相迎，午宴之上的不快似乎在芈建和祁午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桑碧心中暗自叹道，这祁午当真也是算的上是个豪杰，白天在大殿之上受到那么大的挫折，连晋国的镇国之宝纯钧剑都毁损在芈建的手上，现在居然能一脸笑意，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芈建一挥手，不多时丰盛的夜宴摆了上来。
推杯换盏之际，多少真实的心思都被掩饰了过去。
酒酣耳热的时候，祁午将此行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晋顷公派遣祁午出访郑国，一则为探视郑厉公的病情，二则借祁午之手，打压郑国。
担心祁午遇到高手，特意将镇国之宝纯钧剑交到他的手上，谁料竟然遇到了湛卢剑。
纯钧被毁，祁午觉得无法交代，心有不甘，想要夜观湛卢剑，好向晋顷公有个交代。
桑柔和桑碧听得心急，湛卢剑是天下至宝，怎么能够轻易示人。
刚要出言阻止，却听芈建说道：“神器本便是英雄应许之物，湛卢剑今日既然已经显露于世间，总是要历经风雨的，既然祁午大人有心一观，倒也无妨。”
祁午听了芈建之言，心中一宽，连忙说道：“神兵利器，必不轻易示人。祁午愿到后宅一观，多谢相国大人成全。”
芈建和桑碧等人听了，倒是觉得这个祁午也是通达之人，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好感。
后宅之中，祁午将湛卢宝剑放在手中反复把玩，爱不释手，口中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
把玩多时，祁午将湛卢宝剑还给了芈建，却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而是眯着眼睛望着对方。
芈建心中一动，觉得对方的眼神之中大有深意，刚才的一番举动或许只是掩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才是对方今夜真实的用意。
祁午向窗外望去，黑洞洞的窗外，只有风中传来几只夜枭的声音，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芈建定定的望着祁午，等待着对方透露出真实的意图。
祁午却是望向了窗外，似乎是自语，又似乎是对着芈建在说话。
“芈建——楚国太子，现在却是郑国的相国，未来的一国之君，却是愿意屈居人下，纵然身为相国，也是别人的臣子而已。”
感觉到一旁的芈建有些动容，祁午十分满意。
自己终于捕捉到了对方真实的心意，抓住了芈建掩藏在内心的那份不甘。
等了良久，却听芈建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回头看去，火烛照映之下，却见对方紧锁了眉头，祁午一改方才的谦卑之态，挺拔了身子，在房屋之内缓缓的踱着步子。
铿锵的语句从口中宣泄出来：“我晋国自打文公称霸天下之后，诸侯归服，然而自昭公以来，六卿当权，公室凋零，但顷公是文公重耳的血脉，表面上声色犬马，其实内藏机锋，胸怀大志。“
“如今顷公在位已然三年，想当年，你们楚国先祖庄王，也曾三年不理朝政，却是最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荡涤天下，成就了一番霸业。”
“顷公仰怀先烈，也想如楚国庄王一般，成就一番霸业。”说倒这里，祁午停下了脚步，盯向了芈建。
对方静默不语，但眼神之中似乎闪耀出了一丝火花。
祁午料到，芈建的心中也正在翻江倒海，没有那个一身本领的人不是心怀大业，野心勃勃的，更何况一个曾经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楚国太子。
祁午心中略有踌躇，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下去，将底牌和盘托出。
对面的芈建却是终于开了口：“芈建也如顷公一般，想要一展宏图，奈何目下寄居人下，空有一番志向，却是无法施展，郑国终究不是楚国，芈建也是无奈。”
祁午心中一喜，果然如晋顷公所料，权柄这个东西，一旦失却，心中必然不甘，看来是可以说出真正此行目的时候了。
祁午走到门口向外面望了一下，又走到窗前，漆黑的夜色之中没有任何人迹。
转过身来，祁午又开口说道：“顷公与相国均有凌云之志，却均为人所掣肘，仰慕相国风采，想与相国结盟，共图大业。“
“相国大人可以在郑国为内应，我家大王派人偷袭郑国，事成之后，相国为郑国之主，以相国才志，统领郑国军队，助顷公铲除六卿，重扶晋国公室，晋郑两国永结盟好，助相国夺回楚国所失去的一切。大丈夫快意恩仇，一展抱负，岂不快哉。”
芈建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祁午来到郑国真正的目的原来如此。
对方却是老谋深算，没有白天的琴剑之争，祁午确实无法进入内宅，也没有与自己私谈的机会。
晋顷公提出的确实是一条好计，眼看郑厉公病入膏肓，若是在其新丧之时，猝然发难，有自己为内应，郑国唾手可得，若是晋国与郑国结盟，横扫天下指日可待。
芈建在楚国为太子之时，指挥若定，杀伐决断，但想到郑定公对自己的托付与叮嘱，芈建又是面露难色。
祁午盯着芈建的脸，见对方阴晴不定，时而振奋，时而忧虑，脸上有不忍之色，已然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冷笑了一声：“顷公想的是天下大事，相国想的却是妇人之仁。我看太子亭与公子羽均是碌碌之辈，郑国在二人之手终究是无所作为，相国文武全才，与二人不可同日而语，愿相国为郑国与楚国之前途决断。”
芈建听了祁午之言面上有些动容，“芈建愿闻其详。”
祁午长舒了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