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蜜酒诗
杨秀寥寥数语，便显露野心。
刀口舔血多年，裴霁最为欣赏光风霁月不避讳自己野心的人。
他眸中起了兴味之色：“荣华富贵和平步青云，都不是一首诗就能唾手而得，能不能接住这个福气，单看各位的本事了。”
机敏如杨秀者，自然也都听出了裴霁话中的意思。
看来镇北王世子今日开此宴会，不仅仅是为了见山先生，也是为了能从诸位文人中擢升可用之人。
众人都兴奋起来。
尤以坐在角落处的周成益最为兴奋。
“小姐，你瞧周成益，兴奋得都发抖呢，”白术厌恶地努了努嘴，嘴角转瞬又挂上了一丝幸灾乐祸，“待会儿看他怎么出丑。”
宴明琅轻笑一声，视线从周成益身上转到了裴霁身上。
这个人可真够大胆的。
镇北王府一直镇守北疆，手握百万雄师，在北疆，近年来甚至有只闻镇北王不闻圣上之说。
当今圣上虽面上无所表示，但心底定然也是十分忌惮的。
裴霁入京，按理说应当事事小心，不该惹了皇上的忌讳。
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招摇，还隐晦地表示要招揽才子，此事若是传入圣上耳中，怕是要惹得圣上不快了。
林中传来众人的说笑声，想来是开始品酒咏诗了。
宴明琅便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专心注视周成益。
周成益自然也分得了一杯蜜酒。
但他刚才在林中已经喝过了，这蜜酒滋味实在不算好，便不想再多品尝一次。
加之周成益想在裴霁面前博得一个才富五车的好印象，别人尚在品酒，他已经奋笔疾书。
“世子，周某已经得了一首诗了。”
众人皆哗然。
竟然这么快？
有人方才已经记起了周成益是谁，他当年也算是有些才学，但因为殿前失仪耽搁了前程，细细一想，倒也十分可惜。
座中最为失神的人当属杨秀。
当年周成益便才学不浅，没想到一别数年，周成益的才学竟然不减当年，反而更加精进了。
他瞥了一眼周成益面前的高几，见那一杯蜜酒竟然纹丝不动，不由得更为诧异，忍不住出言问道：“周兄从前也品尝过这蜜酒？”
要知蜜酒极其珍贵，非是皇室贵胄，普通老百姓有钱也喝不到。
周成益颇为得意：“区区一杯酒，何足挂齿？我早就喝过了，不过尔尔罢了。”
杨秀登时变色：“周兄才是高风亮节，在周兄眼中，竟然连蜜酒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过尔尔，实在是叫在下佩服！”
周成益心中越发得意，就不耐烦与杨秀周旋，万一耽误了他展露才华怎么办。
况且他眼瞅着裴霁已经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明显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就更加迫不及待要一展才华。
早有人将周成益所做诗词呈到了裴霁面前。
裴霁一口饮尽杯中酒，双眼微微眯起，将周成益所做诗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忽地现出一抹笑容。
众人都在翘首期盼，等待着裴霁看完周成益诗词的反应，现在看到裴霁笑了，便有人猜测，大约是周成益确实颇有才干，入了这位镇北王世子的青眼。
杨秀更是笑容苦涩，不过他也没灰心，细心品味了蜜酒之后，就提笔在纸上挥舞。
片刻，杨秀也搁下了笔。
裴霁见他长舒一口气，立刻命人将杨秀的诗作拿来一观。
“好诗！”
裴霁丝毫不掩饰对杨秀的欣赏，竟拍掌赞叹起来。
周成益急了：“世子，明明周某比杨兄先做出诗词，为何世子只评点杨兄诗作，却对周某诗词不置一词？”
“你的诗词？”裴霁冷着脸，将周成益的诗轻飘飘地丢了，“周公子大概味觉失灵，竟然敢作诗说这蜜酒比寻常之酒还不如，又讽刺说世人对蜜酒趋之若鹜，是一群禄蠹，难道皇上和本世子也在周公子讽刺之列吗？”
在座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蜜酒已算人间佳酿，是得到过当今圣上亲口称赞的，周成益居然也敢作诗讽刺皇上？
原来他刚刚说蜜酒不过尔尔不是自谦之词，在周成益心中，就是认为蜜酒不是好东西呀。
也有人认为周成益不过是想要在裴霁跟前博一个与众不同的印象，却没想到犯了大忌讳。
墙倒众人推，见周成益被裴霁厌弃，便有人轻笑道：“听说周兄的远亲是三王妃的母家？周兄难道是在三王爷府上喝过的蜜酒？是不是三王妃瞧不上周兄，给周兄喝的冒牌蜜酒啊？”
周成益脸色惨白，他环视四周，发现众人的脸上满是嘲讽，便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了招了。
他忙抓起桌子上的蜜酒一口饮下，唇齿间顿时充盈了甘醇浓烈的香味。
“这……这不是蜜酒！”
周成益简直不敢相信，蜜酒竟然这么好喝！
裴霁冷了脸：“这怎地不是蜜酒？你的意思是，本世子用假酒来招待你们？”
他眼神凌厉，一眼扫过来，山林中也好似平地里起了风，周成益瑟瑟发抖，慌忙跪了下去：“世子！小人方才喝的不是这种米酒……”
他越说越着急，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又让他想起当年在金銮殿上面对圣驾的窘迫和惶恐。
一定是有奸人在害他！
周成益顶着莫大的压力环顾四周，一眼锁定方才在林中遇到的那个小厮：“世子殿下，就是他！就是他害我！他壶里的酒，根本就不是蜜酒！”
小厮一脸无辜地跪了下去：“世子明鉴，这几位相公的杯中酒都是小人倒的，怎地只有周相公指责小人？”
那几个人不敢得罪裴霁，何况小厮说的没错，他们的蜜酒的确香醇甘冽啊，他们根本没必要撒谎，就纷纷附和小厮的话。
周成益睚眦俱裂，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分明是在嫉妒眼红他才华绝艳！
他猛然站起身来，抓着那小厮的衣领子，怒吼道：“你这个骗子！你敢不敢发誓……”
一句话还没说完，周成益就白了脸。
与此同时，文人们纷纷捂住了鼻子。
“怎么这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