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姑嫂
报恩寺是个三百年的老庙了，乃大丰建朝之时便有的，这些年修修补补，又不断扩建，才有了今日这样的规模。
庙中的娑罗树最年长的都已有三百年树龄，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树荫颇为茂盛。
敏贵妃就坐在窗前，树荫把这扇窗户遮掩得严严实实，外头的人很难看清楚窗户里头的景象。
一个嬷嬷立在敏贵妃身边，从外头看去，开着的窗户正好把她给挡住了。
“谁能想到，竟然是玉莹那孩子亲自过来了。”
敏贵妃摇头笑了笑：“皇后真是拎不清，京城里为了立储君之事，都闹成什么样了，她竟然还有心思管到我这里来。”
“可不是么，”嬷嬷道，“太医院的人说，二皇子妃这次怀的是个男胎，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大热天折腾一个大肚子婆，皇后这么做，叫皇上知道了，定然不喜。”
敏贵妃伸手拨弄了一下落在床前的叶子，温温地道：“那就别叫皇上知道了，可皇后这么折腾二皇子妃，丝毫不顾及皇家血脉，我这个做贵妃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嬷嬷矮了矮身子：“娘娘，贤妃这几日不是说身上大安了，要为皇后分担中馈吗？贤妃是个佛爷性子，最疼几位皇子妃了，不如把这事跟贤妃透一嘴，皇后不疼人，自有贤妃疼呢。”
“如此甚好。”
敏贵妃嘴角依旧噙着温和的笑容，她挥挥手，叫一直给她蹲着捏腿的宫女站起来：“翡翠，你捎个信给宫里的珍珠，把这事说说，快去吧，我怕晚了，再把二皇子妃给折腾坏了。”
翡翠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就低头快步出去了。
嬷嬷直等着翡翠的影子消失在绿荫里，才问道：“娘娘选定人了，是琥珀，还是翡翠？”
敏贵妃摇摇头：“此事再议吧。”
顾徵年纪老大不小了，前头几位皇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比他小几岁的五皇子都要娶亲了，他还是孤身一人，枕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知道的，说是顾徵洁身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徵好男风呢。
前几日圣上提了一嘴，敏贵妃就记在心上了。
她身边几个丫头也都大了，原本是想着把她们放出去，给她们各自寻个好人家，去外头做个正头娘子，为了儿子，又不得不将她们留下来。
把她们指给顾徵做屋里人，总比再指了不知道底细的旁人强。
昨日顾徵留在这儿，敏贵妃就跟儿子说了，谁知顾徵主意大得很，一个都不要。
敏贵妃就疑心儿子有了意中人，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按着儿子的心意来。
“宫女过了二十五方能出宫，她们几个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二十五了，我想着先把她们给阿衡使唤，宫中规矩多，阿衡身边的人虽好，却不熟悉宫里，回宫若是惹了皇后不痛快，可就不好了。”
嬷嬷笑道：“娘娘说的是，四殿下那儿先不急，等京城里的这波妖风过去了，可有的好姑娘给咱们四皇子呢。”
敏贵妃笑着点点头。
树影婆娑，蝉鸣阵阵，搅得人心烦意乱。
隋玉莹这一胎和前几胎不同，自怀上便不安稳，如今都七个月了，早起还会犯恶心，这一早接了信儿进宫，又急火火地坐了车赶到景山，热腾腾的天坐在发闷的禅房中，胸口一跳一跳地，堵得慌。
偏生对面坐着的顾婉茹吞吞吐吐，一句话掰成三段说，就是再好脾气的人，也被磨出火气来了。
“我听方才妹妹的意思，是说父皇伴着敏贵妃来探视九妹妹，不合规矩？那妹妹可是亲眼瞧见九妹妹与父皇相见？”
顾婉茹犹豫道：“见面倒是不曾，只是父皇瞧见了九妹妹的背影。”
“原来是背影啊，”隋玉莹笑容又淡了几分，“我若是记得不错，国师是说，九妹妹及笄之前，不能与父母双亲见面，只瞧见了一个背影有什么大不了的，妹妹太大惊小怪了连带着宫中的母后也不得安宁。”
“不是我这个做嫂嫂的说妹妹，你都十八九的大姑娘了，做事还如此毛毛躁躁，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好？你以为公主嫁人便轻松了？本朝以仁孝治国，是决不许嫁人之后的公主摆架子的，远的不说，近的你瞧大公主便知道了，她嫁到晋国公家中，不照样要每日向翁姑请安？”
顾婉茹被训得没法吭声，低垂着双眸，眸中却一片冷清。
隋玉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看着顾婉茹低垂着头不吭声，又觉得这个妹妹着实可怜，便放缓了语气：“你也马上要嫁人了，为人处世该学着点了。”
没想到一句话倒把顾婉茹说哭了。
隋玉莹是大家子出身，奉行未出嫁的小姑是娇客那一套，平日里对顾婉茹倒也不错，如今见她哭了，就疑心自己话说得太重，未出嫁的大姑娘脸皮薄，哪禁得住这样说。
她心里内疚，身子又沉，就叫几个丫头们赶忙劝解顾婉茹。
“妹妹快别哭了，都是我的不是，惹着妹妹了。”
丫头们也跟着劝：“七公主且看在我们皇妃的面子上吧，再不好，皇妃那番话也是为了七公主好。”
“这大热的天，七公主可别再中了暑气。”
几个丫头围着顾婉茹，又是打扇，又是送茶的，好大一会儿功夫，顾婉茹才渐渐地止住了哭。
“不关嫂嫂的事儿……”
她低头拭泪，抽抽噎噎地哭着：“我来景山前，母后曾说，要把我许给镇北王世子，叫我好生和世子相处，哪曾想，世子心中根本就没我……”
隋玉莹眉头一松，原来是女儿家怀春了。
“嫂嫂不知道，母后把我托付给了嘉成县主，可嘉成县主丝毫不曾照顾我不说，还……还……”
隋玉莹催促道：“嘉成县主还怎么了？”
顾婉茹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嘉成县主还去勾引世子，成日和世子眉来眼去的！”
隋玉莹眉间突地一跳：“妹妹不可乱说！这可是坏人名节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