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拼接的故事
江晓雨缓步来到第一排前，走到倪薇正前方。
倪薇哭声愈发凄厉，情绪仿佛突破了临界点，丝毫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了自己。
江晓雨脸色淡漠的看着眼前的倪薇，问道：“校园异闻，是你写的吧？”
这句话一出，匍匐着的倪薇突然站了起来，她身子前倾，手指紧紧抠着卓沿，头发凌乱的黏在脸上，虚掩着的通红发肿的眼袋中，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孩。
“是你！都是你！你要是消失了该多好！你为什么要出现！”
倪薇对着江晓雨嘶吼着，嘴中唾沫横飞，上下齿丝连着口水，一副要撕了面前之人的骇人模样。
江晓雨看着这样的倪薇，脸上依然不曾改色，她从容的从一旁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洪教授跟我说，有人抄袭了我的故事，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江晓雨说道。
倪薇闻言，收回了自己前倾的身子，眼神却依然凶狠的盯着江晓雨。
“那本来就是我写的故事，抄袭？你也配！”
说着，她抓起桌上的一沓纸张，用力的甩向江晓雨。
纸张撞到江晓雨的脸上，零零散散的四处飘落。
江晓雨看着缓缓飘落的纸张，什么也没说，默默的等待着它们彻底飘浮至冰冷的地面。
两者似是进入了静默，太阳的光辉映照着这栋建筑，但由于这间教室面朝北，太阳越是强盛，建筑背面浮现的阴影就越大，这更让内部空间色调显得暗沉，甚至导致整个教室看起来都蒙上了一层黑灰色的阴霾。
此刻，江晓雨再度看向眼神凶狠的倪薇。
“我看过你写的故事，你曾经很有天赋，创作过很多不错的故事，可为什么后来变质了呢？”江晓雨问道。
倪薇布满血丝的瞳孔微缩，道：“你什么意思？”
江晓雨仰视着倪薇，说道：“我已经看了你上传过的所有故事，你在创作的过程中，无意识的在整体撰写脉络上植入了自己当时的精神状况”
“创作初期，你的文风主要贴合于校园清新风，其中最多的是记录青春往事，那段时期的故事纲领体现出一种孤独感，这象征着你性格上的软弱，渴望被关注，那时候你又刚入学，创作出这种感觉的故事，对你来说是种宣泄，你希望有人能将你从那种孤独中带出来，在现实中来讲，这属于一种心理问题，是病症，叫作情感依赖。”
“过了两年，也就是大三的时候，你在那一时期尝试创作了一些架空时间的爱情故事，看得出来，那时候你的生活发生了改变，应该是刚刚加入汉文维社吧，不过，你当时写的那些爱情故事，大部分故事的结尾都以悲情结束，少数的那些更加悲情，那是因为你在传达一种悲剧观念，这依旧是你软弱性格的表现，虽然你经历了一些事，有了生活新方向和新认知，却还是摆脱不了过去。”
“而后，又持续的了两三年，你的创作风格一改前往，开始创作一些迎合市场的故事，大量的快餐文化被你囊塞进故事当中，你慢慢失去了自己专属的情感笔风，取而代之的是混迹着各种拼接而成的故事情节，这肯定不是你喜欢的写作方式，但大量的上传和出版又代表着你对这种写作乐此不疲，甚至，还出现了一周内撰写了八个故事的情况，这更加显现出现实中的你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样，你写着自己不喜欢的故事，却产量巨多，结合你本身的问题，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写的那些故事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现实中，某个人，某个影响了你，把你从孤独中带出来的那个重要的人写的，对吗？”
江晓雨眼神笃定的看着倪薇，此时，后者的情绪已经在江晓雨的话中，慢慢缓和下来。
通过江晓雨的话，倪薇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她已经崩溃的精神，逐渐恢复了正常。
只是，胸口的淤气，依然充斥在她的内心。
“呵呵，说的你好像很了解一样，你懂什么？”倪薇说着，浑身像虚脱了般，直着坐回到椅子上。
她抬头半仰着，眼中的泪水在不停的打转，深吸了气后，紧闭了闭双眼，眼眸才恢复明亮。
倪薇慢慢收起昂着的下巴，正视着江晓雨。
“你呢？你的故事又是如何？在你的故事中，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嗯？”倪薇又扬了扬下巴，像是质问一般，问着江晓雨。
江晓雨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不想说？那我来替你说”倪薇嘴角微微翘着，说道：“在你的认知里，你觉得这个世界是黑色的，就像笼罩着天空的乌云，携夹着巨大雷鸣，持续不断的给你带来无尽暴雨”
“你思考着人性，认为人性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所以，你看不起它们，可自己却又身在其中挣扎，无法脱身”
“可悲的女人，你经历过伤痛，每次好像就要拨云见日的时候，就会回忆起那段无法忘却的过往，让好不容易堆垒的防线功亏一篑，对此你同样无力阻止，因为那是你多年以来的心病，每次仰望它，你都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黑暗…我说的对吗？”
倪薇说完，嘴角依然翘起着，似乎像是宣示自己成功还击了一般。
江晓雨全程听完倪薇的话语，她依然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眼神中时不时的出现恍惚，心中做着某些侧写。
半响后，江晓雨眼神恢复坚定，她定睛看着倪薇，说道：“即使是充满黑暗，那也比充满绝望要好得多。”
倪薇闻言，没再笑了。
“校园异闻，其中的《剪刀》是你最后一个故事，我看完之后，发现你几乎所有的纲要都是摘抄破暗者的《剪刀凶杀案》，那时候我就在想，你撰写这篇故事的时候，在想什么？”
江晓雨说着，同时也观察着倪薇的每个细微动作。
她接着说道：“你是个很爱用文字表达情绪精神，而且很在乎自己文字风格的人，拼接故事对你来说已经是难以接受，那为什么你还要升级到抄袭的地步？”
倪薇抿了抿嘴唇，双手不自觉的扣紧。
这一动作被江晓雨收入眼中，加入到脑中的侧写。
“说到底，你为什么要拼接故事呢？自己原创的不是更好吗？可你却没这么做，是不喜欢迎合市场？不，拼接故事是比迎合市场更令人作呕的做法，你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晓雨继续看着倪薇，边说道。
而后者与江晓雨对视间，脸上明显漏出了慌张。
“你在撰写最后一个故事的时候，完全就是在机械式的赶工，根本就没在用心，你在想别的事…你不用自己的风格迎合市场，是因为你根本迎合不了市场，你写不出来市场需要的东西，所以才选择的拼接。”
江晓雨说到这里，倪薇脸色逐渐铁青，上齿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目光紧盯着江晓雨，全然慌了神。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撰写故事更重要？有，有一件事比写故事更重要，那就是现实中带给你新生活的人，你是为他撰写了这些故事，也是他将把你带入汉文维社，你要向他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你写出来的这些故事没告诉任何人是拼接来的，包括那个人”
“以你的在文字上的骄傲，你相信自己能够一直拼接着写下去，这样就能一直享受当下的生活，一直待在那个人身边依赖着他…但事实上，你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市场上的文章都有共性，撰写的越多，拼接的事情就越容易败露…”
此时，倪薇瞪大着眼睛，身体绷直，面部僵硬，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江晓雨，口中哽咽般的挤出声音
“你…你…”
江晓雨此刻眼睛直视着倪薇，眼瞳如明镜一般，将倪薇的整个人映射出来。
“直到有一天，你拼接故事的事情被发现了，还是被最不想发现这件事的人发现的，你看着他懊悔不已，而他对你失望至极…”
“你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