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人
“哎，”鸿允望了一眼护摩坛，深有所感地道：“当年这几个杂碎，还是我一念之仁，求镇魔寺的各位长老方留它们残身到今天，本希望它们可以洗心革面，潜心修行。没想到，还是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可惜，可惜！”
墨墨热络上前，插道：“这也是它们罪有应得，不必惋惜。鸿公子，我听闻吃喝嫖赌乃人间四大乐事，我们初到此地，不若找家酒肆一道乐乐？”
“嗯？~”我眼风斜斜扫了墨墨一把，这小Y头别的本事不行，瞎扯粘人功夫倒是一流。于是赶紧笑吟吟地补充道：“赌和嫖却也倒是算了，听说闻昆仑山一代人家的酿酒手艺甚好。我二人初来乍到，还要烦请鸿兄指点一二。”
“没问题！”鸿允浅浅一笑，道：“承蒙美人不弃，我自当一尽地主之谊！”
“有劳了。”我拱了拱手，整整衣衫，一派潇洒跟着他往外走去。
且说鸿允引着我七绕八绕，不久便到了一家名叫“半步癫”的酒肆，径直上楼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拉开两把椅子，叫我和墨墨坐下，又亲自给两人倒了酒，无比殷勤地说道：“快来，尝尝这店家的好酒，滋味正经不错。”
“我呸，好难喝！”墨墨一口酒刚入口，随即就喷了出来，赤红了张脸，两手煽着舌头道：“这叫滋味不错，分明就是兑了水的猫儿尿，完全端不上台面！”
我亦尝了尝那酒，确实难喝得紧，不知这酒楼里的人们怎生喝得这般乐。但又不好扫了鸿允颜面，便专心致志地假装低头喝酒，告诫自己千万别喷出来，简直如坐针毡，只觉得呕得舌头都麻了。
然而正当这时候，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一见此人，喧闹不堪的酒楼忽然一瞬间静谧了下来——这是个南疆打扮的贵公子，却生了张中原人的俊雅精致的面孔。一只小貂灵巧地从他怀里窜出，爬上他的肩膀，用尾巴扫着他的下巴。
此人目不斜视地走进来，背后却跟进来一个娉婷袅娜的女郎，纤腰削肩，宛似弱不禁风。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这女郎见那端着盘子的店小二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便轻轻一笑，随后目光扫视了一圈，竟径自上了楼，往我们这边走来。
我回头看鸿允，只见他已经化身呆头鹅一般，涨红着一张脸，就差把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墨墨见了，拉拉我的袖子，感慨道：“你瞧这位鸿公子，眼睛都快掉在那女郎身上了。不过看她形容举止，虽然在我见过的诸多女子里，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但和公主你比起来，明显有所不及……敢情这鸿公子自己眼光不济，所以瞧不上身边的绝色佳人，看对眼的竟是这样的有夫之妇……”
我才要说话，却见鸿允整个人便直起身来，眼神也清醒过来，说道：“子睿、枫颖，你们怎么在这儿？”
那个南疆打扮的男子愣了愣道：“你怎知我名讳，我们以前见过吗？”
那娉婷女郎也一脸莫名其妙，诧异道：“这位公子，怎么也认得我？”
“我是鸿允啊，你们认不出我了吗?”
男子和女郎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块儿摇了摇头。
我不作声地看着鸿允，只见他脸上带着某种说不出疑惑，还有一股不明所以的焦急，半晌方极缓极缓地笑了，轻轻地说道：“我明白这其中原委了，想来在这里遇上也算是场缘分。”
那女郎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请我们喝酒，你愿不愿意？”
鸿允笑了笑，说道：“怎么不愿意，别说一壶酒，就是一坛子，在下都绝不眨一下眼——小二，上壶好酒。”
然后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南疆打扮的贵公子，又指着他对店小二道：“算他账上。”
那女郎花枝乱颤地笑起来，声音如银珠落玉盘一般。酒很快被送上来，鸿允满满斟了一杯酒，递道她手中，说道：“姑娘请坐。”
那美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空空的酒杯，扫了我一眼问道：“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微一迟疑，刚想要说话，却被墨墨抢先道：“这位是我家小姐，名叫紫月。我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名叫……名叫墨墨。”
那女郎点点头，脸色平淡得很。她一直冷眼瞧墨墨说话的神情，已猜到她有所隐瞒，但也不便说破，笑道：“紫月姑娘这名字好听，我叫枫颖，这位是我夫子睿。”
我看了看她身边的贵公子，却见他一手逗弄着那只小貂，静静立在桌边对我盈盈一笑，那小貂儿被掐着尾巴，正扭发扭发动得欢实，见我望着它，便吱吱叫着想我求助。
我笑道：“妙啊，这貂儿有趣得紧。”
子睿见我赞他的貂儿，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口中嘘嘘嘘的吹了几声。黑影闪动，那貂儿便扑到了我身上，毛松松的尾巴向我手臂上扫去。我伸手去抓，不料这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灵活已极，竟在半空中一扭，又扑在我的背上。随后在我胸前、脸上、颈中，迅捷无伦的奔来奔去。
鸿允看了他一眼，忽然噗噗笑了两声：“子睿啊，你这个喜欢爱养东西的爱好，一点也没变哪。”
“是啊。”一旁的枫颖插嘴道，“在外面见到稀有的花草，也要带回家来，栽种在庭院里。头一次看见的叫不上名儿的虫子或者各种各样的豚鼠、蜥蜴、蛇，也要命人捉回来放进一个个笼子里饲养。现在，府宅的院子里都快装不下了。”
“嗯，”子睿嘴角往上弯起，眼角却没有笑纹，轻轻地说道：“成天呆在宫中那种无趣的地方，我自然是得找点乐子，要不早就憋得发霉了。”
“宫中无趣？”
“唔。”
“最近又养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吗？”鸿允“噗嗤”一声笑出来，“不会是养了什么蜈蚣、蚰蜒之类的吧？”
“差不太多，我最近养了一条蚕虫。”
我和墨墨面面相觑：“蚕虫？”
“嗯，”子睿眉飞色舞地道：“前几月我去科古琴山围猎，至一密林忽听得草丛中瑟瑟声响，异声中夹杂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我下马屏息不动，只见长草分开，一条白身黑章的大蟒蛇蜿蜒游至，蟒蛇头作三角形，头顶上高高生了一个凹凸凸的肉瘤。科古琴山蛇虫不少，但这蟒昆如些异状，却是前所未见。
蟒蛇游到我之旁，绕着马儿团团转动。我担心蟒蛇咬伤马儿，便站起身来，拔剑向它走去。那蛇听到声息，立时盘曲成团，昂起了头了伸出血红的舌头，嘶嘶作声，只待扑出。我见了这等威势，倒也不敢贸然上前。
便在此时，忽觉得一阵寒风袭体，只见西角上一条火线烧了过来，顷刻间便烧到了面前。一到近处，乍得清楚原来不是火线，却是草丛中有什么东西爬过来，青草遇到，立变枯焦，同时寒乞越来越盛。我退后了几步，只见草丛枯焦的黄线移向蟒蛇，却是一条蚕虫。
这蚕虫微带青色，比寻常蚕儿大了一倍有余，便似一条务工，身子透明直如碧玉。
那蟒蛇本来气势汹汹，这时却似乎怕得要命，尽力将一颗三角大头缩到身下面藏了起来。那碧蚕儿迅速异常的爬上蟒蛇身子，一路向上爬行，便如一条炽热的炭火一般，在蟒蛇的脊梁上子上烧出了一条焦线，爬到蛇头时，蟒蛇的长身从中裂而为二，那蚕儿钻入蟒蛇头旁的毒囊，吮吸毒液，顷刻间身子便胀大了不少，远远瞧去，就像是一个透明的瓶中装满了青紫色的汁液。”
我暗暗心惊，一时竟想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低声道：“这条蚕儿如此厉害，看来是毒物中的大王了。”
子睿闻言顿了一下，笑道：“确实，当时我也在想如此剧毒的蚕虫倘若来咬我一口，这一次可性命难保了。”
鸿允看了他一眼，问道：“那后来如何？”
“那蚕儿绕着马儿周围游了一圈，又欲向马的身子爬去，所经之处，随处刻下了一条焦痕。我不忍马儿惨死，便持剑往这蚕身上挑去，却不料那蚕儿似通灵一般，还不待我靠近，竟，竟然爬行如风一霎眼间便爬出数丈，仓皇向西北而去。
我一时兴起，便向那蚕儿追了下去。这蚕儿虽是小虫，肉眼很难识别，好在所过之处有焦痕留下，不致失了踪迹。
片刻间我追出了三四里地，忽听前面水声淙淙，来到一条溪旁。焦痕到到了溪边，便即消失，再看对岸，也无蚕虫爬行过的痕迹，我当下东找西寻，却哪里寻得着？